半個小時後,沈追川忍着對澹平的恐懼,追到澹平的家中,眼睛一刻不眨地放在融主任身上。
親眼看着澹平把融主任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輕手輕腳走出卧室,下樓坐在沙發上處理傷口。
一時間有些神情恍惚,複雜又不解地看着澹平。
作為融主任最得力的助手,當年澹平追求融主任的全過程他全都知道,乃至他們兩人确認關系的時候,他是唯一的見證者。
對他而言融主任是遙不可及的月亮、觸摸不到的星星。
在他印象裡,融主任沉默寡言、不近人情,除了實驗做數據,日常就是工作、工作再工作,完全沒有任何欲望。
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融主任會同意任何人的求愛。所以在得知融主任接受澹平表白的時候。
他雖然有些許不甘,但更多的是對澹平的佩服。
無數人對融主任窺探卻始終沒有人敢踏出那一步,隻有澹平敢、并且做到了。
所以在得知澹平親手殺死融主任,還把他的骨灰投入大海的時候,他腦中隻有無盡的憤怒。
他盯着澹平的沉默半晌,轉頭看了眼房門緊閉的卧室門,最後還是下樓坐在沙發的另一端。
帶血的衣物随意搭在沙發背上,澹平拿着酒精棉随意給自己處理傷口,寬肩窄腰上半身肌肉分明,因為他身上帶着不知名的異能,體内斷骨傷勢眨眼間便恢複如初。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澹平處理完傷口,穿上幹淨的衣服後,才對沈追川囑咐:“不要對他提起任何有關賢哲集團的事,他現在隻是說一個叫冼平凡的普通人。”
沈追川知道這個“他”是指融主任,瞪着翠綠雙眼不解反問:“為什麼?如果洪覆真的通過意識永生複活了,到時候全世界都會在他的奴役之下生存,後果不堪想象。當年隻有融主任态度堅決反對做意識永生實驗,他一定知道什麼内幕,這也是我們能阻止洪覆的唯一辦法。”
澹平沉默半晌,反問了一句:“你覺得以融凡現在的狀态,他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沈追川立即噤聲,雙眼閃躲。
當然不會信,融主任是出了名的防備心重,除了自己精密計算的大腦之外,對任何人說的話能信一分都不錯了。
澹平深沉的聲音中透露着難以解脫疲憊:“他隻相信自己。那就讓他自己找回所有的記憶。你隻需要在旁邊靜靜的看着,在必要時刻暗中幫一把。”
“那怎麼行!”
見澹平要上樓,沈追川立即站起來,兩手一張攔住他:“現在敵在暗,意識永生已經進展到什麼程度,洪覆是不是已經可以随意占據正常人的身體我們根本不知道。我們就這麼坐着幹等融主任找回記憶,那要等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讓莫定交涉直接讓融主任進入主控制室找回記憶,這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
兩人身高查了十公分,澹平沉默地俯視沈追川,從他額頭逐漸鼓起的青筋,能感覺他在強壓怒氣:“從觀察者芯片提取記憶,需要主人有強健的體魄和精神力量去支撐,他這具軀體昏迷五年才康複不到半年,他才吸取一串字符的小片段就陷入昏迷,神經系統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内承載十幾年的記憶。”
沈追川不相信:“這一切都是你的接口!”語調升高,翠綠的眼神帶了一絲挖苦:“你根本不想讓融主任恢複記憶。”
“你就是怕!等融主任回複記憶,憶起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殺死了。”沈追川壓低聲音,從牙縫中洩露出一絲快意:“你怕他對你隻剩下恨意!”
“呵。”澹平唇角僵硬抽搐,視線自上而下掃着沈追川那張标準的英倫長相,面容極具壓迫感:“對,我就是不想!”
“他七歲前生活跟随母親生活在邊關實驗室,九歲被洪覆帶回來,此後的十五年裡就在那座沒有人情味的大樓裡活着,肩上背負着實驗室的擔子,頭頂洪覆的命令,外面還有無數媒體攝像頭死盯着他,想看他出醜、鬧笑話。”
沈追川雙眼晃動,不可思議一閃而過,随即面色發燙閃過難堪。
“無數人仰望他、指望他、依靠他。”澹平眼眶發紅,嘲諷地盯着沈追川,不知覺間喉嚨經驗已經有些哽咽:“他今天不過才二十五歲,從來沒有自由自在地像個正常人一樣,站在日月之下,過過一天。這段沒有記憶的日子,是他唯一的自由。”
澹平的眼神如同一道掃射機,讓沈追川感到無地自容,他艱難地吞吞口水,為自己辯駁:“我是為了地球,洪覆不能活,關于意識永生的計劃隻有融主任知道,他身上肩負着使命。”
“融凡比你更清楚他的使命是什麼,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澹平一抹下巴,一瞬間已經收回所有情緒,眼神犀利地望向沈追川:“别說失憶、哪怕是死,那些使命也會如同幽靈般纏着他。”
他強硬推開沈追川,邁上電梯,寬闊雄厚的背影被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寂:
“沈追川,如果你對他還有一絲傾慕,就讓他喘口氣,哪怕幾天。”
電梯門關上,四周寂靜一片,亮白燈光下沈追川站在原地,眼神中閃爍着自辯般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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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聲悶雷炸響,緊接着幾條銀白閃電憑空而下,不過一秒就響起瓢潑大雨的嘩啦啦聲響。
床上的融凡被驚醒,刷地起身。他面容蒼白,額頭浮着細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