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懷君動了動正抽疼着的身體,啞着聲道:“先上樓。”
林梅和張飛鵬一左一右的架着他的胳膊,支撐着他的身體,院子裡的人跟着他們一起上樓,然後擠進狹小的房間裡,拉開燈,昏黃的燈光驅散黑暗,讓驚慌不定的心有一時的安定,慕懷君低頭看了眼自己。
淡藍色的襯衫被大片大片的暗紅浸透,黏膩的貼在身上。
慕懷君深吸一口氣,坐在床邊上,看向另外幾人。
今晚,暫時能确定已經有三個人遇害。
目光從白着臉靠着牆壁眼神發直的一男一女身上掃過。
隔壁的大男孩光着上半身,當是睡得正香時被拉入一場美妙的夢境,勾人的肉香挑動着進食的欲望,夢遊着尋到香味傳來的地方,在心心念念的美食旁邊大快朵頤,但美夢并沒有持續太久,驟然夢醒之時,現實就是地獄。
他還記得睜眼時看到的那一幕。
手上抓着一截尚還有餘溫的手臂,大嘴啃食着新鮮的血肉,眼前一張扭曲的臉正對着自己,已經失去光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看着他如何把同類的溫熱血液和肉塊吞進腹中。
危機發生的太突然,他沒有任何時間思考。
腦子裡還是一片混亂時就被人拖着從院子裡跑出。
慘叫聲回蕩在耳邊,腦海中恐怖的畫面刺激着他的身體,他無意識的瘋狂奔跑。
慢慢順着牆壁滑落,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頭發,瞪大的雙眼盯着地面,一滴一滴眼淚滾落出來砸在地闆上,喉嚨裡溢出破碎的喊叫,他咬着牙不敢叫得太大聲,顯得壓抑又絕望。
相比男孩此時的混亂,這位姑娘卻平靜很多。
一頭淩亂的長發垂落在前,擋住了她的臉,身上淺色的連衣裙也已被鮮血染紅,雙手垂在身側,手上除了粘稠的血液外還沾染着一點白白的東西,沒人會去想這是什麼,但姑娘卻清楚的記得自己如何把手裡的東西放進嘴裡咀嚼吞咽。
沒有像身旁男孩一樣的崩潰瘋狂,此時的她,仿若一個死人。
“今晚發生的一切……”慕懷君收回視線,緩緩開口,聲音沉沉嘶啞:“已經沒辦法改變了,你們也該知道這裡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而我們還要繼續在這裡留上七天,如果不想下一個死的人是自己,就好好想想該怎麼活下去,沒有那個時間去崩潰去害怕了。”
這話是說給一男一女聽的,就是不知道以現在兩人的狀态能不能聽得進去。
“你……先休息一下吧。”張飛鵬看向慕懷君。
慘劇在眼前發生,那一個似乎做什麼都遊刃有餘的慕懷君失去了他的從容。
他狼狽不堪的逃了回來,在他們所有人眼前展現着他的慌亂和害怕。
這樣的他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讓人心裡難受。
慕懷君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強撐着。
倒在床上,他幾乎一閉眼就昏睡了過去。
張飛鵬和高允主動醒着守夜,林梅睡不着,便下樓去接了一盆水來給慕懷君擦拭身體上的血迹,也顧不得男女有别,她幫着慕懷君脫掉身上被血液浸濕的襯衫,冰涼的水擦過身體,激得慕懷君無意識的顫抖。
血染紅了一盆又一盆。
張飛鵬沉默的把被子拉起蓋住慕懷君。
慕懷君似被夢魇攝走了心魂,睡得并不安穩,他眉間緊皺,滿頭冷汗,雙手雙腳無意識的擺動着,像是在奮力的奔跑,狠狠甩動之下,手磕到床頭櫃上,劇烈的疼痛刺激讓慕懷君猛地睜開眼,眼神茫然的落向疼痛傳來的地方,一點點反射的金光印進空洞的眼中。
“楚辭……”他模糊的低語沒有人聽清楚。
林梅再看過來時,他又轉頭睡着了。
手縮進被子裡,手腕上的金色轉運珠被另一隻手牢牢握住。
一覺安穩到天明,慕懷君睡得昏昏沉沉被林梅給叫醒。
身上清清爽爽,令他舒服很多。
“衣服我給你洗了,晾了一晚上竟然還幹了。”說着把洗幹淨的襯衫放到慕懷君的手上,淡藍色的襯衫顔色變得有些古怪,依舊還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淡紅色印記:“血有點難洗……隻能洗到這種程度了。”
慕懷君靜靜的看了會兒手裡的襯衫,沒什麼表情的穿上。
如今這種情況,已經不允許他講究了。
就算是昨天那樣的滿身鮮血,他也得自己受着,現在還能有一件幹淨衣服穿已經很不錯了,慕懷君穿好衣服,手指輕輕摸過手腕上的轉運珠,往衣袖裡推了推,擡起頭對着林梅有些勉強的一笑:“姐,謝謝你照顧了我一晚。”
跟着林梅下樓吃早飯。
留在家中的玲玲看到他,依舊對他展露着燦爛熱情的笑容。
這笑容現在擱慕懷君眼裡就如惡鬼的青面獠牙一般猙獰可怖,扯了扯嘴角,連一抹敷衍的笑都露不出來,冷漠的反應惹來玲玲疑惑不解的眼神,沒那心情應付這些詭異的NPC,他沉默着坐到一旁的長闆凳上,接過張飛鵬遞來的饅頭,慢慢吃起來。
玲玲也不介意慕懷君的冷淡,蹦跳着蹭到他旁邊挨着他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