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尚清華用手捂住了臉。
“系統大大……我求你……别說了……”
好不容易送走系統,尚清華的腦海裡卻總是湧上些許奇怪的想法,怎麼也壓不下去。
用力擰了自己幾下,勉強壓下自己那些荒誕的東西,略微平靜下來。
起身,揭蓋細看,又看住火勢,拿起蒲扇。
于是,楊一玄剛一轉過前院,便瞧見了,正在院中扇火煎藥的尚清華。
“尚師伯,您這是……”
雖然驚訝,但楊一玄卻沒忘記禮數,對他拱手作揖,語氣略帶好奇。
“楊師侄?快起來!”
尚清華聞聲擡頭,見到是他,立即展了笑顔,站起身來。
對這位支援了北疆的小師侄,尚清華向來頗有好感,眼下,也是笑道:
“真是巧了,師侄怎的今日來千草峰上?可是柳師弟回山,又暴揍……咳,又訓練弟子們了?”
楊一玄搖搖頭。
“不,師尊近日事忙,無暇分身管理我們峰上諸事。”
尚清華心中一想,也卻是此理。
若真是柳清歌又用乘鸾砍人,那百戰峰的人得連成排的往上走,拿着一大堆補藥繃帶,甚有住下療養的。又怎會隻有楊一玄一人前來,身上還遍無傷痕?
正思索間,卻又聽楊一玄道:
“弟子此來,是特地來尋尚師伯的。”
“尋我?”
尚清華略微驚訝。
“有什麼事嗎?”
楊一玄道:
“是這樣,今日晨起,山門外來了一隊魔兵,為首的首領說,他們是從北疆過來的。雖然突兀,但卻守禮儀,跟着引路弟子上了穹頂峰,見了掌門師伯;他們說是來尋漠北君和尚師伯的,弟子恰好今日去穹頂峰送信,見那位首領有些眼熟,卻應是北疆中人。”
“他長什麼樣子?”
尚清華連忙詢問。
“高大挺拔,面容沉靜,穿着一身铠甲,氣勢威嚴的很。”
“是将軍!”
尚清華臉上浮現喜色。
“你沒認錯,那确是北疆的将軍,先前大戰中,為師伯擋了一箭的忠臣良将!”
楊一玄也笑道:
“弟子就知道,當時上前詢問,将軍果然也記得我,想求見尚師伯j掌門師伯見他們端和有禮,便讓弟子領他們去找您。到了安定峰後,發現您不在,問過峰上師兄,得知您來此照顧漠北君,這才尋上千草峰。”
“将軍現在何處?”
“已在峰上,師侄是先來通禀師伯一聲。”
“快請他進來!”
尚清華是真的很高興。
楊一玄應聲,轉身離開。沒一會兒,就見他帶着一名高大的魔族走進院内,指了方向。
“将軍,尚師伯便在此處了。”
那魔族見到尚清華,上前兩步,單膝跪下,右手抵住心口,低眉垂手,恭謹的行了魔族的大禮。
“臣,拜見尚公子!”
尚清華連忙扶他起身,眸中盡是興然。
“将軍是清華的救命恩人,又何須如此大禮,快快請起!”
将軍依言起身,神色間,仍盡是敬色。
見自己任務完成,楊一玄對尚清華道:
“尚師伯,既然将軍已到,那弟子便先回百戰峰了。”
尚清華對他點頭。
“好,去吧。”
楊一玄離開院落,尚清華看看四周,道:
“将軍請坐,來人上茶!”
他指向院中的石桌,距藥爐也不遠。
有侍從領命,前去備茶。
尚清華則與将領相對而坐,開口詢問道:
“将軍的傷勢如何了?”
“臣無礙,休養了這麼些時日,現在毒素全清,已然結痂恢複了。”
将軍應着話,一掀衣擺,坐了下來。
“如此便好。”
尚清華拿過侍從呈上的茶壺,輕斟兩杯。
“上次的事,清華一直心有愧意,現在見将軍無虞,便也心安了;既來了千草峰,便也讓木師弟為将軍看看,他的醫術甚為高明。”
推過一盞,飲着茶,又道:
“将軍此來,是為了大王吧?”
将領雙手接過茶杯,道:
“确為此事,臣在北疆聽聞近日之事,便坐不住了,領了些許兵馬來到蒼穹山,給尚公子帶來麻煩,是臣的過失。”
“将軍一心為了北疆,此舉無可厚非,怎會是過失?清華見到你,心中不知有多高興呢。”
尚清華眉目含笑。
“大王就在這寝閣之中,我帶将軍去看看吧,也便安心。”
他剛想起身,誰知,卻見将軍搖了搖頭,道:
“臣雖擔心君上傷勢,但聽聞君上在千草峰上養傷,成效甚好;便不急于此時,眼下,有一件更為迫切的事情。”
尚清華微微驚訝,卻也接了話頭。
“将軍所言何事?”
将軍沉默片刻,突然抱拳,低首道:
“臣鬥膽,敢問尚公子一事。”
他沉沉呼了口氣,擲地有聲地開口詢問道:
“尚公子,您對君上,可否有愛?”
尚清華聞言微愣,卻又聽聲音傳來:
“臣所言的,不是類似兄弟間的親人之愛,而是伴随一生,如夫妻般白首到老的——愛情。”
……
尚清華的臉募的紅了。
他有些結巴。
“将軍……你怎麼……”
但将軍卻很認真,繼續道:
“臣是經過鄭重思考,才來此詢問尚公子,雖知可能會受到懲處,但臣今日還是要鬥膽一問。還請尚公子,能夠回答臣的問題。”
幽風吹起沙沙落葉,小院之中,一時,又陷入沉寂。
将軍微微閉眼,正思考間,卻聽到一縷回音:
“有。”
将軍猛然睜眼。
隻見,尚清華正對他微微笑着。
“我,的确愛上了大王。”
“尚公子……可是認真的?”
“很認真。”
尚清華拍拍他的肩,道:
“上次在魂斷山頂,我們就已然互通心意了。”
将軍忽覺心頭一松。
壓抑多天的大石終于落下,他感覺自己的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正松然間,又聽得問語:
“不知将軍……是為何故,擔心此事的呢?”
看着尚清華不解的眸色,将軍沉吟半晌,開口道:
“臣自入冰堡效命,曾奉過兩位君王。”
他回憶着。
“雖是少時入仕,但臣對先王并無多少情感;隻是牢記着家族使命,為漠北王室效忠,可君上……”
微微停頓,又繼續道:
“臣,算是看着君上長大的,知道他的處境:魔後娘娘走的早,君上缺少母愛,父愛更是可憐;而自幼時被凜光君騙去了人間一趟,君上就再未笑過,艱辛繼位,冷石心腸。”
尚清華靜靜聽他訴說。
“直到……尚公子,你的出現。”
“我?”
尚清華指指自己。
将領點頭。
“起初,誰都未曾将你放在眼中,君上亦然。全北疆的所有魔族,都隻将你當做一枚安插在蒼穹山派的棋子,用完後,便可随意殺之丢棄。”
“但不知為何,君上卻是越來越欣賞你,不僅沒殺你,還帶在身邊,日夜不離;這幾年來愈發過分,導緻我心中,也頗有怨言。”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
“說來也是,我居然到了平叛之時,才真正見識了尚公子的實力,也終于明白了君上的心思。但剛看明白,還未推助幾波,就被毒箭所刺,回府養傷。”
尚清華忍不住笑出聲,見他看來,立即正色:
“咳,将軍真是頗為操心。”
将領搖搖頭,道:
“後面的事,我就沒有再參與過,當我終于能起身去冰堡時,卻隻剩下了君上一人。”
尚清華心弦一顫。
“我問過侍從,才知你已經跑了好幾天。君上動用了所有的力量,甚至還驚動了南方的魔尊和你的仙門,卻還是沒能找到。”
将軍長歎一聲。
“我當時見到君上的時候,君上就呆愣愣的在冰階上坐着,見到我擡頭沒有任何神采,隻是在說……”
“‘他不見了……’”
尚清華感覺有些呼吸鈍痛,不禁摸向心口。
“尚公子,你知道嗎?”
整理好情緒,将軍繼續開口。
“在我的回憶中,哪怕是親母亡故、父君不喜、親叔奪位、心腹叛離,這些時刻,君上也從未露出過那般神色,他永遠不曾脆弱,永遠不會恐懼。”
“可因為你,他竟變成如此模樣……”
“大王……”
尚清華喃喃喚了一聲,緊緊抓住了胸前的衣衫。
“當時,我曾問過君上:‘尚公子對您來說,便這般重要?’”
“君上對我說:‘他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情緣,可我,卻将他弄丢了兩次……’”
尚清華聽着,腦海中似乎能浮現出王座下那抹孤獨的背影,眼眶微微發紅。
“後來的事,便都是傳言了。君上去了南方的魔宮,收到了凜光君的威脅,隻身獨闖魂斷山;臣聽聞後,心中實在無法壓抑,隻得前來,向尚公子問上兩句,雖有逾矩,但臣實在是……”
将領又歎了一聲,看向他。
“尚公子,既然你如此說了,那就還請,勿要辜負,君上的一顆真心。”
尚清華捂着心口,看向不遠處的屋房,似乎能夠在此,透過窗門,瞧見榻上,那安卧沉眠的人。
微風輕淚中,他唇角微揚。
“我尚清華,此世餘生,定不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