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似乎很多事情都改變了動向，新聞媒體終于不再有意識地遮遮掩掩，微博上面的人們開始紛紛關注病情，随時随刻增加的數字不斷觸動着他們的心。然而隻有如戴妍琦之流的醫護人員才知道，這不過隻是冰山一角。

前段時間她還挺高興的，因為喜歡的明星明年要來臨近的城市舉辦演唱會，她大爆手速搶到了一張VIP的票，結果票根還沒捂熱乎，就被上面下發的紅頭文件涼透了心——W市發現了新的病例，未知類型，不排除人傳人的可能性。

會議是護士長去參加的，回來之後簡要傳達了會議精神。戴妍琦聽後一陣恍惚，感覺好似回到了若幹年前。那個時候她尚且還在上小學，對病情沒有太深的印象，隻記得電視裡每天都在遞增的死亡數字，一天接着一天刺激着她的神經。一時之間她也有些弄不清楚，此時此刻究竟是在現如今還是若幹年前。

他們所在的醫院尚且沒有接收到此類病例，但是冬季裡發熱咳嗽的病人不在少數。她耐心地給每一個患者都分發了口罩并指示他們戴好，同事群裡每天都會交流最新的情況，她看完之後拿着手機的手都有些顫抖。

許多年後，醫患關系依舊緊張，各地時不時會有醫鬧事件發生。得知B市醫生出事的消息，戴妍琦正在給一個病人調點滴，一個沒忍住就紅了眼眶。患者是個慈祥的老人，關心地問她：“小姑娘伢，你怎麼了？”她搖了搖頭，拼命把眼淚又咽了回去。

戴妍琦至今仍然記得當初決定學醫的時候，全家人都持反對意見。她不樂意，鬧到要絕食的地步，後來家裡人妥協了，她這才開開心心地拎着行李去了學校。學醫的過程很痛苦，學的課程複雜、背的東西繁多，直到前去醫院報道，她都還能确定自己的一顆心仍在為此拼命跳動。

戴妍琦在角落偷哭的時候遇見了肖時欽，後者因為持續熬夜已經雙眼通紅。戴妍琦的眼睛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但肖時欽以為她和自己情況一樣，隻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透過厚厚的口罩傳了出來：“妍琦，注意身體，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已是接近年關，春運開始，每天前往W市的人群千千萬萬。上面的紅頭文件一個接一個印發下來，戴妍琦心中不安，但也無可奈何。接到春節無休、二十四小時待命的通知時，她倒不覺得奇怪了，隻是無比平靜地同家裡打了電話：“媽，今年我不回來過年了。”

護士長召開了緊急會議，抱着本子詢問有沒有自願調去xx防控醫院的人員。會議室裡一片死寂，過了半晌一個護士默默地舉了手。戴妍琦隐約記得她前段時間剛剛生了孩子，産假休完就回來上班，這幾天壓根沒能回家。

她忽然無端有些難過，因為這個前輩曾經帶過自己一段時間，從一個病人康複的喜悅到一個患者逝去的難過，這些情緒彼此都分享過，兩人之間還是有幾分感情的。每當一腔熱血被一盆冰水潑得冷冷清清的時候，也就隻有她們這些同業者能夠湊在一起報團取暖。

周遭仍是一片寂靜，又有幾人零零星星地舉了手，護士長一一記錄下來，寫字的筆都一頓一頓的。戴妍琦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猛地舉起來手，大聲喊道：“護士長，我單身未婚，沒有家庭負擔，還是讓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