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對鹿旗風來說是一個陌生的詞語,在高三那年,父親出軌被抓現行,母親果斷離婚。
鹿玲是一個事業型女強人,和風科技傾注了她全部心血,離婚後公司從原來的椿江市遷移到鹿玲老家榆溪市。
鹿旗風回到了隻有小時候去過幾次的外婆家,也算安定了下來。
以前和父母一起生活時,母親一心專注事業,父親總是不知道在忙什麼,經常夜不歸宿,少有的幾次回家就是和母親吵架。
後來被母親發現他在外面養了小情人,還有一個比鹿旗風沒小幾歲的私生子。鹿旗風才終于明白那些他不在的日子是在做什麼。
在鹿旗風的記憶裡,家是一個孤獨的、死氣沉沉的、充滿争吵的地方。
搬到榆溪後,外婆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她才感受到一絲來自“家”的溫暖。
高中每天忙着備考,大學來到京城,這幾年幾乎沒有回過家。
回家,是她早前就計劃好的。
外婆家在榆溪市的畫月鎮,是一座發展旅遊業的小鎮,小鎮民風淳樸,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過着很多年輕人所“向往的生活”。
畢設選擇畫月鎮,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而且……她也有私心。
私心的名字叫何徐行。
是她放在心裡很多年又在某一天突然失去聯系的人。
暗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這話不假。
常聽的英文歌,畫了很多次的風鈴花,陪她很多年的巴塞羅熊玩偶,每一個都和他有關。
可能是決定要回家,回到遇見那個人的地方。
這晚鹿旗風久違地夢到了第一次遇見何徐行的那個夏天。
記憶中的夏天幹燥又陌生,比起夏天潮濕的南方,她更喜歡這裡。
那段時間她似乎很開心,發自内心的開心。
“姐,我跟你說,我們學校超級變态。”
鹿澗西是舅舅家的孩子,比鹿旗風小一歲,那時候她剛到榆溪,轉學到鹿澗西所在的榆溪三中。
鹿旗風正準備提前熟悉一下學校,鹿澗西主動請纓,一路上吧啦個沒完。
“诶?那不是鹿澗西嗎?”
遠處幾個男生抱着籃球經過,鹿旗風認出他們是鹿澗西的同學,于是眼睛一眯,攏着鹿澗西肩膀轉身,往前一推,“你朋友找你打球呢,快去快去!”
“可是我還要帶你看學校——”
“學校我可以自己去,你都說了學校變态,好不容易放假,還不和朋友們去玩麼?”鹿旗風又往前推了他幾步,“别可是了,快走!”
哪怕鹿澗西已經走遠,還依稀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這麼漂亮的女生是誰啊?”
“你小子什麼時候談的女朋友。”
“什麼啊,那是我姐,有血緣關系的那種,不僅漂亮還是個超級無敵大學霸!”
直到看不見他們的影子,鹿旗風才如釋重負,重重呼出一口氣。
耳邊可算清靜了。
第一次見到比自己還能說的人,鹿旗風簡直自愧不如。
榆溪三中是重點中學,準高三生比其他年級提前開學一周。
距離高三開學還有三天,學校本該空無一人,沒想到在校門口碰上了前些天辦理手續見過的年級主任。
和年級主任身邊站着的男生,他們的談話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學校電動伸縮門緩慢移動向兩邊開放,懸鈴木葉子随風沙沙響,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男生就站在那片光裡,一時沒看清他的樣貌。
幾株未落的槐花發出淡淡的清香,萦繞在他們中間。
隻聽到他的聲音清冽幹淨,語氣散漫帶着笑,“這位同學,暑假沒過完就已經迫不及待來學校了?”
愣神的工夫,終于适應了陽光,這才看清他的樣子,戴着一副黑色半框眼鏡,陽光下頭發變成了亞麻色,嘴角含着笑。
身穿白色條紋襯衫和暖咖色工裝褲,映得整個人溫柔又充滿少年感。
鹿旗風這才回神,想解釋:“我……”
“鹿旗風同學,”年級主任搶先一步說,“是來提前熟悉學校的吧。”
“主任好!”鹿旗風微微欠身,“我想來看看。”
沒有老師不喜歡學習好的學生,年級主任也不例外,笑着說:“正好,進來吧。”
“這位是何徐行,前幾屆的畢業生。”年級主任介紹。
……何徐行。
鹿旗風在心裡重複他的名字,很好聽的名字,但有點拗口。
“學長好。”
“……”
何徐行沒回應。
他在走神?
鹿旗風瞥了他一眼。
何徐行靜靜地望着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鹿旗風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牆邊的月季花叢,粉色,橘色,還有白色。
鹿旗風帶着疑惑收回視線,卻蓦然和他對視,那雙眼睛裡似乎藏着複雜又晦暗不明的情緒。
“校慶的事就這麼說定了,”年級主任拍了拍何徐行的肩膀,“既然你沒事,就由你帶鹿旗風同學熟悉學校吧。”
“主任慢走!”鹿旗風的左手在心口擺了擺,笑着跟主任告别。
何徐行小聲嘀咕:“怎麼這麼多小動作。”
“學長你說什麼?”鹿旗風沒聽清,歪着頭詢問,馬尾辮随着她的動作搖了搖。
“沒什麼。”何徐行輕聲笑了下,“小鹿同學,你是剛喝了元氣森林麼?”
“沒有啊,”鹿旗風發現這個人說話總是讓人疑惑不解,“學長說得話是什麼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