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不記得你也給我送過風鈴花?”鹿旗風問。
何徐行從冰箱裡拿出罐裝飲料,鹿旗風單手打開易拉罐,猛地灌了幾口,何徐行皺着眉從她手裡搶過,“你胃不好,少喝點涼的。”
又是這樣。
鹿旗風發現他們兩個其實是一類人,都不喜歡正面回答問題。
“那束花我養了二十五天。”鹿旗風緩緩站起來,“等一下。”
何徐行看着她移動到卧室,一條腿走路雖然慢但是很靈活,就像她已經十分熟練。他沒有動作,安靜的低着頭。
幾分鐘後,鹿旗風拎着一個袋子出來,遞給他:“還你衣服。”
何徐行站起來接過,向着客廳門走了一步,然後聽到鹿旗風說:“不打開看看麼?”
“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黑色夾克……”何徐行話音突然頓住,因為裝衣服的袋子裡黑色外套下面,還有一坨藍白色布料。
他猜到是什麼了,所以沒有把它拿出來,嗓音突然變得沙啞,“什麼時候知道的?”
鹿旗風重回沙發,再次握起白桃味的飲料喝了一大口,眼眶有些微紅,悉數列舉過去的事。
“校服是你的,楊天冬的微信是你回複後删除的,還有……我喜歡你,你很早以前就知道。”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會哭,就像韓目霖經常說她是“冷血動物”、“淚點高不會共情”,在醫院複檢那次是因為太痛産生的生理性眼淚。
發現父親監視她沒有哭,被人孤立沒有哭,父母離婚沒有哭。可沒人知道,她其實也偷偷哭過,在何徐行突然消失後,她翻遍了聯系方式,問遍了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消息。
她這輩子流淚好像都是因為何徐行。
鹿旗風像解酒消愁一樣,飲料一罐接着一罐,直到眼角的淚順着臉頰滑落,何徐行輕輕歎了口氣,溫柔的拿走她手裡的飲料。
“不是我室友擺攤的,是我特地給你買的。”何徐行輕聲說。
鹿旗風眨了下眼,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當年送她的風鈴花。
“為什麼?”
“我說過,因為它很像你。”
風鈴花堅強又百折不撓,鹿旗風也是一樣。
“那你呢?”鹿旗風問。
你是不是也喜歡過我,就算沒有,至少也是動過心的吧。
她相信他能聽懂,鹿旗風看着他,眼睛濕漉漉的,像隻受傷的小鹿,何徐行實在是受不住,拇指溫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淚珠,而後手心覆上她柔軟的頭發。
何徐行輕輕揉了下她的頭,“喜歡過。”
賭對了。
鹿旗風眼眶泛出的眼淚越來越多,何徐行一下一下擦着,然後輕輕歎了口氣,溫柔的把她擁進懷裡。
她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的擁抱溫暖又安全,鹿旗風埋進他的肩窩,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鼻尖萦繞着他身上獨有的幹淨凜冽的海風氣息。
下一秒整理好情緒,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鹿旗風看着他的眼睛,何徐行眼角微微下垂,單眼皮,一副薄情相,但她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了不舍和難過,輕聲問:“你見過遊在彩虹中的魚嗎?”
何徐行愣了一秒,然後輕輕笑着搖了下頭:“沒有。”
怎麼可能見過?魚不可能遊在彩虹中。
“何徐行,”鹿旗風語氣突然變得鄭重起來,“從現在起,我要追你。”
“雖然你可能隻是過去對我動過心,但有過就足夠了,我喜歡你,從高中初見時就喜歡了,所以不要拒絕我,給我一次機會,我沒有追過人,可能不太熟練,你多擔待。”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重新喜歡上我。”
何徐行徹底敗給了她。
今天下午剛和主治醫生談過話,他說他的病有機會可以治療,現在的醫學很發達,也不會出現後遺症,并專門叮囑不要受刺激。
結果晚上就受到了史上最大的刺激。
鹿旗風這種自信又勇敢的性格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或許他也可以試着勇敢一次。
以前他覺得自己随時有可能離開,頭頂上懸着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每天如同站在刀尖上行走,所以他整日頹廢,自暴自棄,不敢渴望太多,隻要能陪在鹿旗風身邊就好。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可以勇敢一點,踏出第一步,踏進照進他生命的光裡。
落地窗外圓月皎潔,詩人常愛寫月亮,因為它神秘又溫柔,給離家的人提供思念途徑,給夜晚獨自走夜路的人提供方向,給世人提供愛與被愛的勇氣。
何徐行溫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