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旗風猜測他不想提這件事，所以換了個問題：“那天在燒烤店，你唱得那首歌是自己寫的嗎？”

“是我寫給她的。”

鹿旗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出來。

“旗風姐，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是嗎？”方千澍聲音清冷，但是神色完全沒有上次在燒烤店後院和何望時牽着手時那樣開心。

“我的家庭狀況不太好，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婚，我跟着爺爺奶奶長大，他們年紀大了，這兩年爺爺的病反複發作，是何望時介紹我去燒烤店工作。”

“那天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去唱歌了，我爸回來了，他發現了我早戀和打工。”

他越說越激動：“我不理解，他一直在外地，又有了老婆孩子，就因為爺爺奶奶活不了幾年，為了二老僅剩的房産證和錢所以回來假裝盡那點子虛烏有的孝心，還要幹涉我的生活。”

人生道路充滿坎坷，這是每個人成長的必經之路。

“我知道，我們這個年紀談愛情談未來就像小孩在開玩笑，可我還是想要和她在一起，”方千澍看着她，“旗風姐，你能理解，是嗎？我聽說了你和行哥的事，你們分開了三年。”

書上常寫十七八歲是最好的年紀，因為這段時光會擁有整個世界，會為了成績、為了友誼、為了心動而勇敢前行，或許十七八歲遇見的人可能不是陪伴一生的人，但他一定是給人留下最美好回憶的人。

鹿旗風點了下頭，她理解方千澍，但沒有辦法幹涉。

她換了個話題：“你很喜歡唱歌嗎？”

“喜歡。”方千澍回答的很快，“但也僅僅是喜歡，因為我要用成績向他們證明，我的成長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從他們抛棄我的那天起就已經沒有關系了。”

他又說：“如果有機會，我想把這首歌唱出來，告訴所有人，這首歌寫給我第一個喜歡的人。雖然未來的一切都沒辦法保證，但未來隻要有她在，我就能确定隻有她是我唯一喜歡的人。”

教室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鹿旗風語氣加快：“我認識一個學音樂的人，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他或許可以幫到你。”

“願意！”方千澍眼睛瞬間亮起來，“旗風姐，我願意！”

鹿旗風點點頭，回到何望時的座位上，這時班主任走了進來。

班主任在說開場白時，鹿旗風點開微信，找到茶蘇的聊天框。

[鹿旗風：茶蘇，求你幫個忙。]

——

家長會結束，榆溪三中今天大發慈悲，高二學生可以和家長一起回家，連同明後天的周六日一起放假。

“旗風姐，為了感謝你，我請你吃飯！”何望時一步一跳，大概是終于放假所以很開心。

鹿旗風發現一直跟在她們兩個後面的方千澍，在班級裡她就察覺到沒有人給方千澍開家長會，她想了想說：“我約了人。”

這話不假，她确實和楚钿約好在沈少語的咖啡店見面，順便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沈少語，把她買來的這本《生活蒙太奇》送給他。

今天的運氣不錯，沈少語果然在咖啡店，不過他正在和員工一起重新布置咖啡店的風格。

鹿旗風把書送給他，不解地問：“怎麼把有關哈利波特的裝飾全撤掉了？”

上次在書店也是這樣，不過那次沒來得及問。

沈少語輕聲說：“因為心情轉變了。”

曾經的他把《哈利波特》當成心靈慰藉所，但現在他想放下了，放下過去，整理戎裝，重新出發。

“生活很美好不是嗎？”

兩人同時笑了起來，沈少語說：“雖然風格變了，但小天狼星一直都是我的偶像，這點永遠不會變。”

沈少語帶她看了看重新裝修過的咖啡廳，風格和曾經完全不一樣，牆壁上的藤蔓、懸挂的眼球全都被撤掉，從暗黑風格改成了暖色調，裝飾品換成了鮮花，此時反而有點像歐洲小鎮的浪漫風格。

他們打過招呼後，楚钿恰好到了。

考研初試時間越來越近，如今楚钿沒有前段日子那樣焦慮不安，而是更加平靜，順其自然。

幾乎是前後腳，楚钿剛到不久，華鲲就來了，還帶了一個人，不過沒和她們坐一桌。

鹿旗風看清華鲲身邊的人，皺了下眉，榆溪三院的心外科醫生周逸，拆線時候在電梯和何徐行說話的人。

上次她以為是何徐行大伯的主治醫生，可當發現是誤會後，鹿旗風覺得有點奇怪，問楚钿：“和華鲲一起的那個人是？”

“他啊，周逸，是我們榆溪醫學院的學生，華鲲的直系學長。”楚钿說，“這人可牛了，醫學世家，在國外留學了幾年，回國後就是副主任醫師。”

這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串起來了。

福爾摩斯說過，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一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想漸漸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所以這就是阻止何徐行向前邁進的原因嗎？

鹿旗風也不想往這個方面去想，但如果真是這樣，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比如為什麼何徐行會和華鲲提前聯系，為什麼會認識心外醫生，為什麼害怕恐怖片……

“奇奇？”楚钿看她臉色不太好，問，“你怎麼了？是胃又不舒服嗎？”

鹿旗風深呼一口氣，扯了下嘴角，說：“沒事。”

“沒事就好，”楚钿指了下她的手機，提醒道，“你的手機剛才響了，應該是有人在發消息。”

就像是心有靈犀，她打開手機，三天沒有聯系的何徐行發來消息。

[潮汐鎖定：鹿旗風同學，有時間嗎，拜托你件事。]

[潮汐鎖定：去我家看看“七七”有沒有吃飯，好不好？]

[鹿旗風：好。]

[潮汐鎖定：（定位）]

[潮汐鎖定：地址發你了。]

鹿旗風點開定位，在香樟北路皓月公寓，榆溪大學附近。她站起身說：“钿钿，我有點事，下次我請你。”

“沒事，你去忙吧。”楚钿說，“路上注意安全啊。”

皓月公寓在榆溪算是很有名的高檔公寓，鹿旗風按照地址到何徐行家的門前，看了看是密碼鎖，她再次點開聊天框打字。

[鹿旗風：你家的密碼是什麼？]

[潮汐鎖定：你的手機鎖屏密碼。]

010329。

她的生日。

鹿旗風的心忽然被小貓抓了下。

這場感情并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戲中的另一個主角其實在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喜歡着她。

自從項卿和楊雙晨和好後，項卿就搬出了何徐行家裡。

鹿旗風輸入密碼，門應聲而開。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何徐行住的地方，整體簡潔幹淨，唯有桌上盛開的風鈴花和博美的窩在告訴來人：這裡有人住。

聽見聲音，小狗立馬跑上前，跳起來抓着她的褲腿，又繞到她身後，似乎在确定主人沒回來，然後哼哼唧唧的轉圈。

鹿旗風把它抱在懷裡，走進客廳給它的飯盆中添上狗糧和水，“七七”立即埋頭吃了起來，鹿旗風錄了視頻給何徐行發過去。

忽然餘光瞥到什麼，她走進開着門的房間，看模樣是間書房，吸引她前來的是牆上懸挂的畫。

畫中的何徐行低着頭在彈吉他，鹿旗風伸出手輕輕撫摸，這副畫她無比熟悉，正是當年她親手用油畫棒畫的人像。

鹿旗風偷偷給它拍了照片，轉身準備離開，卻看到書桌上的病曆單。

沒有人喜歡被偷窺，她自己也不喜歡，可是這張病曆單就擺在她眼前。

姓名：何徐行

年齡：24歲

超聲顯示：先天性心髒病/室間隔缺損（膜周部）/二尖瓣少量反流

鹿旗風拿起病曆單翻開，下面是英文的出院記錄，她大緻翻譯出來。

——2019年6月15日，患者因“室間隔缺損，昏迷”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