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昌河緩緩燃起了燭台,那張美豔的臉被燭火一照,燈影綽綽間還添了幾分鬼魅,她眼下覆着一層淚珠滾過的痕迹,低頭掩面将眸中水珠兒擦去,“喬姑娘真是聰慧,這都能認出我來。”
“......”
喬雪頌笑了笑,下床将燭火點亮,批了間外衫,坐在趙靜書身邊,“殿下,現已入夜,您這個點前來,是有什麼要事相商嗎?”
趙靜書就等她這句話,随機一把抓住喬雪頌的手,淚珠兒又掉下來,“還請喬姑娘同鐘大人說一說,便放過我們家吧。”
喬雪頌眉頭緊颦,試圖抽回手,但也不知這趙郡主從哪來的力,鐵鉗似的掙脫不動。
她無奈道:“令尊令堂沒有做過便自然無罪可糾,郡主若是确認自家清白,何必犯得着來找我。再說了,這是鐘大人職責所在,你來找我......”确實是有些為難了。
趙靜書瞪大眼睛,“今日你在牢中暈倒之後鐘宴齊可是發了好大一通火,現在正和我父王母妃對峙,定要交出個人來,可我父王母妃本來就是冤枉的......”
喬雪頌聽她說鐘宴齊這般反應,心裡一陣酸一陣麻,有些無措起來,但卻也還得這郡主身份特殊,剛要答那場面話,陡然意識道趙靜書這話裡不對勁,“郡主,您的意思是......什麼叫父王母妃是冤枉的?”
這話說的,像是.......
像是她知道什麼内情,又像是.......
“你莫不是想替你父王母妃頂罪不成?”喬雪頌突然逼近趙靜書,果然在她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惶恐。
趙靜書并沒否認,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瞬間便将方才情緒盡數收斂。
她更覺怪異,面上倒也沒有表現,隻用手敲了敲桌子,“不如先去王爺那處看看?”
“我也有意如此。”趙靜書擡袖間掠過眼睛,喬雪頌再看那眼睛裡裡的淚珠已經不見,那雙眼更如同水洗一般澄澈。
眼下事态發展越發詭谲,這一家子人到底要做什麼,喬雪頌跟在趙靜書身後像前院走去,她盯着趙靜書寬大曳地的衣擺,波光粼粼折射出月光如紗。
“郡主,郡主,不好了。”一丫鬟匆匆跑來,還不等趙靜書訓斥便一砰的跪下,“娘娘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喬雪頌心裡一驚,兩人也不再說些什麼客套話,急匆匆朝着前院去。
約莫是今晚事态嚴重,自從進了那道拱月門便沒了幾個丫鬟,一看便知是府中主子将其撤走。極遠喬雪頌便見鐘宴齊正正站在正中間,單手看似叉腰實則把住了腰間長刀,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般震懾得得院中僅剩的丫鬟不敢靠近。
待喬雪頌走進了,越過鐘宴齊的視線,才發現緣何那丫頭這般驚慌。
那江南王妃竟将一柄長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字字血淚,“鐘大人,你莫真不是要逼死我們江南王府?”
趙靜書一看這一幕腿都軟了,吓得連滾帶爬叫着母妃,又被王妃呵斥停步,痛不欲生地和趙桓擠在一處。
江南王手足無措,“雲娘,局面還不至于如此,你先把劍放下。”
薛绮雲手中劍乃當先王爺與先皇征戰所配寶劍,先皇亦曾許下此劍有如聖威親至,憑此可抵一次死罪的诏令。
鐘宴齊冷笑,這分明就是在逼他才對。
從王妃舉起劍那一刻起便全亂了,整個王府哭得哭跑的跑,連那久未出府的姨娘都聞訊趕來攥着帕子抹淚,更别提趙氏姐弟猶如五雷轟頂般,趙桓想靠近但又不敢靠近,他滿臉都是淚水嘶吼着:“母妃,您不要這樣,您不要這樣!”
“住口!”薛绮雲爆發出更尖銳的尖叫,衆人都被吼懵了,她對着鐘宴齊慘然一笑,“鐘大人,你是不是一定江南王府交個人出來?”
這事态發展已經不受控制了,鐘宴齊皺了皺眉,“王爺王妃也可随我去聖上那辯駁,隻要能說出那水匪之事緣由,和你們宮中私通之人是誰.......”
“是我。”薛绮雲道。
氣氛瞬間凝滞,鐘宴齊被氣笑了,這一家子真當她是傻子不成?
他轉而看江南王,“王爺,您聽清楚了嗎?您的王妃說是她。”
江南王握緊了拳頭,不作聲。
薛绮雲道:“我執掌王府這麼多年,上上下下有誰不是我的人?”
“王妃王妃,我公公神勇蓋世,這天下是打下來的,我憑什麼隻能做一個小小王妃。”她面目猙獰,越說越快,“我與薛明姝差在哪裡,憑什麼她能進宮當娘娘,我卻隻能做一個小小王妃?”
“這麼說,你是嫉妒你本家姐妹過得比你好,你才又是養水匪又是借機下毒?”
薛绮雲高高昂起頭,不去看江南王府衆人一眼,“誰知道趙衍這麼廢物,水匪送到他手上都不頂用,至于滅口,本王妃和你母親多年舊識,随便尋個由頭便能弄到麻沸藥。”說着,她輕蔑眼神掃向鐘宴齊,“我還道你有你母親一半聰慧,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喬雪頌默默聽着薛绮雲自曝,無聲端詳在場每一個人,趙衍被嘲諷得臉黑如墨,捏着拳頭卻不敢發一聲,趙桓一臉崩潰喃喃着不要,趙靜書倒是直直跪在地上,一張臉僵硬如同假面,隻眼睛裡簌簌留下來淚來。
不對,這太不對勁了,事情不該是這樣。喬雪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