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侯點點頭,拍了拍長公主的手讓她放心。
末了,她又對鐘宴齊叮囑:“今日朝堂上千萬不要提及此事,待私下問了太後再去說也不遲。”
當朝陛下極看中面子,若是殿中直言,恐傷及皇室顔面。
“母親放心,我自有分寸。”
正因為傷及顔面,所以才更應該廣而告之于朝堂之上,才能讓皇帝重視,這一路走來死傷的百姓才不能白死。
長公主一聽這話便知不好,看鐘宴齊眼神堅定的,分明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打算,可現在這個時辰……太晚了,今日早朝不得不去。
車輪咕噜轉動帶着父子二人彙入晨起去往皇宮的車隊裡,長公主目露擔憂,急得直跺腳,錦繡上前勸解:“殿下也不必思慮太重,這不還有侯爺嗎?”
“侯爺?”長公主一愣。
“是,有侯爺相勸,小公子定然不會沖動。”
長公主深吸口氣,她擺擺手,頹喪般轉身回府。
有逍遙侯在,怕是得更沖動了。
回憶昨夜床帳前,她對丈夫如實相告,想讓他勸鐘宴齊放棄查案時,逍遙侯不解,困惑,問拿百姓之死為何不當做回事,為何将如此重大的民生問題放在那些秘聞之後。
所謂的皇室顔面就真的這麼重要?
長公主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怎麼可能不去思考,這是北晉,她是北晉長公主,受迫害是北晉子民,也是她的子民。
可這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家,她怎麼可能看着他們走上一條不歸路。
即便這條路是對的,那又怎樣?
她自認,她從來就不偉大。
最後長公主妥協,請太後出面,保鐘宴齊不受皇帝苛責。
所以今日清晨,她那話既有勸鐘宴齊,又有叮囑逍遙侯的意思在裡面。
但看鐘宴齊那樣子估計事與願違,父子二人還不知道私底下怎麼合計。
長公主頓覺心累,罷了罷了,總之皇帝也不至于将其置于死地。
但願去求母後,皇帝還能看在太後的面子上放他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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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車廂寬大足足能容下四五人,四處鋪着狐尾茸毯,暖得恍若回春,桌上一鼎香爐頂端升起袅袅雲霧,很快消散于無形。
父子二人一個閉目養神,一個雙手合十抵下颌思索。
逍遙侯突然道:“本侯從不議政事,若是要舔着老臉求情,倒還是有些作用。”
逍遙侯,承襲爵位時隻有二品侯爵并無實權,再加之其本身并不擅長考取功名,為尚公主更是回京後自覺遠離了權力中心,不算純臣,尋常上朝也頂多是個皇室的吉祥物,從不參議朝政。
但作為皇帝的姐夫,長公主的丈夫,尋常官員倒是要給他幾分面子。
鐘宴齊大喜,“父親,您的意思是……”
逍遙侯淡淡道:“你想做甚,便去做吧。”
“可母親那邊……”他似有些猶豫,亦有些同情,“母親那邊,您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逍遙侯:……
逍遙侯不理他,隻道:“男兒當有青雲志,你能這麼一路走回京都,為父很是佩服。”
他拍了拍鐘宴齊的肩膀,眼裡有遺憾有怅然,“有我和你母親,聖上還能打死你不成!”
他好像在從鐘宴齊身上找過去的自己,但自己的兒子,卻比當年的自己還要更值得欽佩和贊頌。
鐘宴齊目光堅定,心潮澎湃,萬千言語不足以表達,隻終究抱拳,“兒,多謝父親母親成全。”
恰在這時馬車停下,排隊進宮的臣子排成兩隊,父子二人下馬車站在隊尾,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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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時辰後,長公主府收到消息,鐘宴齊當庭出言不遜,聖上大怒,于殿外行廷杖三十以敬效尤。
同時,江南王涉嫌濯水大壩坍塌,狀告鐘宴齊草菅人命逼死王妃一事如瘟疫散開傳遍大街小巷,百姓嘩然。
公主府内,長公主震怒,“趙衍不是關在皇宮裡?為什麼還會有這種消息傳出去。”
她目光陰冷,望向皇宮方向。
趙衍動作如此迅速,背後定然有人相助,以大壩坍塌為引來關注。後面傳言即便是假,可草菅人命一詞一出,百姓十分也信了七分,控輿論殺人,好巧妙一招。
皇後娘娘這一招,當真是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