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興緻被攪,瞪自家兒子一眼,“有事慢慢說,看你急得都成了什麼樣子。”
“兒子失态了。”鐘宴齊嘴上說着動作卻沒有絲毫收斂,三言兩句将近期的探查結果說了個明白,随即問:“母親,這畫中顧小姐是何人,怎麼沒有聽你提過?”
“顧?“長公主疑惑地重複了一遍,惹得喬雪頌擡頭看她。
“哦,對,是顧家女。”
長公主定定盯着那畫中自己旁邊那人好久,回憶也不得結果,遺憾道:“本宮也忘了,總歸是什麼不重要的人罷了。”
“可當時船上就您和江南王幾個人。”鐘宴齊不死心,“能與您同遊,應當也是哪家小姐吧。”
“母親,不若您再想想?”他希冀道。
“誰知道呢。”長公主擡手飲茶,溫涼的水液順着喉頭吞咽下去,“若是真的哪家小姐,現在也應當嫁人了才對。”
“女子成家便冠以夫姓,怕是更不好找了。”
聽鐘宴齊這話,長公主微阖的眼皮下眼珠轉了轉,将那畫一推,道:“這姓顧的姑娘多年過去興許既不在京都也不在江南,再者顧姓之人本就常見,要找尋此人定是極為困難。”
“一月之期眼瞧着便要到了,這畫倒确實是個證據。”長公主纖細指尖劃過畫中人的臉,小心疊起還給鐘宴齊,“你可小心收好,這畫指定有大用處。”
見她不再多言,鐘宴齊和喬雪頌也隻好告退,二人走後,逍遙侯揮退前來收拾殘局的丫鬟,親自将一枚枚棋子撿起放回簍子裡。
“還真沒見過你這般人,說不幫,話裡話外還露那麼多線索,生怕那小姑娘發現不了?”
逍遙侯眼角含笑,細微的紋路從眼尾炸開,是歲月多情的留證,卻更顯起儒雅風流。
長公主怔怔坐在桌前,雙目緩慢眨動,許久才将自己從回憶中抽出。
她輕聲:“發現就發現了罷。”
沒人能想到那年畫舫相見還有一書生記錄,也沒人能想到多年後還有兩人竟能如此細心探查至此。
“這都是命啊!”長公主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那可要給宮中那位傳個信兒?”逍遙侯隻是順口,他當然知道長公主不會。
“傳什麼傳,是她自己說的生死由命,一切順其自然,本宮沒說真相便是好的了,怎麼可能給她傳信。”長公主果然這麼說道。
“那依殿下看,他們查不查得到?”
“顧這個姓說好查也不好查,秋蟹宴在即,他們能不能想通其中的關竅也不過是在一念之間。”長公主突然問:“你可有覺得我此舉是為她遮掩,毫無公正之心?”
話音落下,周遭氣氛都凝滞了幾分,逍遙侯撿棋的動作放緩,在長公主直直的注視下,他輕笑道:“怎麼會?”
長公主微微偏頭,似是有些不解。
“若是當真偏袒其中一方,你如今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在知道的那一刻便去坤儀宮和她大吵一架。”
長公主眼神微變,在她的目光中逍遙侯拉過她的手,拍了拍,“殿下,你這番行為也不過是在彌補當年的不作為而已。”
身為貴妃的友人,她放任她替嫁的行為,害她困于深宮犯下大錯。
身為皇帝的胞妹,她間接令帝後不睦夫妻離心。
身為此事的知情者,她更是隐瞞不說,讓所有人偏離了自己本該走的生命軌迹,于多年後分崩離析。
她唯一做到的就是維護了皇室的體面和她作為長公主的榮光。
“而且,臣并不覺得您當年所做的有什麼錯。”逍遙侯喚她的名字,溫柔又不失力道的将她緊握的手掰開,與她十指緊握。
“事情發生的時候您也才十六歲,那個時候的長公主還不是長公主。這等倫理綱常和愛恨情仇的糾葛本就難被旁人理解,若是換成别人來面對不一定有您做得好。”
“起碼這麼多年,您從來沒有對外多說過一個字。”
男人聲音輕柔而又有力,清冽溪流般無聲流淌進長公主心間,令她動搖的心又堅定下來。
“所以,就交給他們去查吧,若是真能查出來,那邊說明往事本該大白于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