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進這座屍山裡一定是件壞事。黎玥祈馬上做出判斷,眼看病床開始傾斜,她的身體也在往下滑落,腳尖幾乎要觸碰到其他屍體。
恢複了些許力氣的黎玥祈用力翻身,從病床上滾落在一旁的地上,這畢竟是在兇詭的記憶中,她狼狽地趴在地上大口喘氣,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變成了軟趴趴的屍體,手腳無力站不起來。
然而擡頭看去時,四周的其他屍體都在低頭看她,特别是身邊一直推着她往前的枯瘦屍體,把自己的腰身折成兩半,流出一灘腥臭的黑紅色液體,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它要把她拉起來,黎玥祈死死賴在地上不動,一時間僵持在原地。
其他屍體放棄了堆疊屍山的工作,推着已經探出頭來看着她的數十具焦黑屍體,将她團團圍住。
黎玥祈環顧一圈周圍,迅速在心裡數了一下,不多不少恰好十七組屍體,和醫院那邊的樓層數量一樣,把她圍的密不透風,互相擠壓着靠近。
拽着她不放的屍體已經雙手齊上了,用力把手都扣在地上,在泥土裡留下一道道血痕的黎玥祈往屍山上拖。
漆黑的紙灰突然從天空中灑下,不遠處也響起敲鑼打鼓的聲音,尤其是凄厲的宛如尖叫一樣的唢呐聲。伴随着這種詭異聲音的是屍山的複蘇,本來躺在那兒的屍體蠕動着,一隻焦裂的鬼手搭上她的腳腕。
危險迫在眉睫,黎玥祈一下用力,沒甩開兩隻手牢牢扒拉着她的枯黃屍體,腳下一蹬,那隻鬼手也許是剛剛複蘇,還沒那麼兇,倒是真給她踢開了。
既然擺脫不了屍體的糾纏,黎玥祈積攢了些許力氣,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把這具倒黴的瘦弱屍體當做了武器,往前一個橫掃,撞倒了一片同樣輕飄飄,沒什麼重量的屍體。
雖然看着像截樹枝,但卻意外的有韌性,被她“哐當、哐當”地甩了好幾圈都沒散架,隻是掐着她的力道太大,小臂處全是青紫色的指印,有些地方已經被那尖細的手指骨頭刮出血來了。
現場一片混亂,不少被燒焦的屍體從病床上滾下來,又在地上爬行蠕動着向黎玥祈靠近,被她一腳踩扁了腦袋,惡臭的屍水濺的到處都是。
并不靈活,手腳并用地越過了擋在面前的病床,黎玥祈帶着不知何時趴到她脊背處,逐漸變重似乎要用這種方法将她壓垮的屍體往外沖。
繁茂的草叢裡根本分辨不出道路,四周也沒有一點兒光亮,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為何長勢很好的樹木伫立在那裡,黎玥祈的視力可以說是完全喪失,一個不注意,臉上被鋒利的草葉刮了,腦門又被細細的枝桠打了好幾下。
好在背上的那具屍體也不好受,黎玥祈腳下被藤蔓拌了一下,一頭撞在粗壯的樹幹上,眼冒金星地往後一摔,好在有它做墊背沒摔在什麼尖銳的石頭樹枝上,隻是太瘦了硌的有點不舒服。
腦中嗡嗡的響,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黎玥祈牢記自己此刻是在逃命,在這兒被同化成兇詭中的一員那就和死了沒什麼區别。
她一邊頂住耳鳴的情況,一邊摸索着,伸手拽住了一根粗草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
不行……走不動。黎玥祈伸手抹了一把鼻子,鼻腔裡彌漫的鐵鏽味不是錯覺,但是幸好沒留鼻血,不然就是真的糟糕了。
她艱難地邁開腳步,肩膀處的壓力已經消失了,大概那個兇詭也傷的不輕,或者幹脆被她壓扁了,這才松了手,這對她來說大概算是一個好消息。
利用深呼吸來緩解此刻的傷勢,黎玥祈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沒什麼的,現實生活中她正好好地躺在病床上,搭檔緊緊握着她的手,紅發少年的掌心熱乎乎的她很喜歡,長得也很帥,每次他倆一親近,她都有種在占人家便宜的感覺。
思緒四散,黎玥祈晃了晃腦袋,又想起那十七組屍體,如此特殊必然不可能是巧合,但是醫院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本體是二樓那兩具對符咒都沒有反應的屍體嗎,怎麼想都不對勁,她到底還漏了什麼線索?
視線終于恢複了幾分,黎玥祈眨了眨眼睛,扶着樹幹接着往前走,借住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明亮月光,她清楚地看見,前方快有一人高的草叢消失了,冒出一條她無比熟悉的,已經走過很多次的田徑小路。
記憶中,神明牽着她的手,悠哉悠哉地提着一盞古色古香,上面雕着梅花紋路的暖黃色明燈,二人就這樣同世間絕大部分愛侶一樣,聽着蟲鳴鳥叫,感受着徐徐微風,在林中小徑漫步。
兇詭這是要反入侵到她的記憶裡來嗎?黎玥祈站在原地不動,感覺身側突然站了個東西,微微偏頭一看,正是那具之前死死纏着她,消失了又一下就出現的枯瘦屍體。
對上她的眼神,屍體那張很像人,但已經不是人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微笑,黎玥祈看見它身後,幾十具的屍體在林中緩緩站起,全都面朝她的方向,太遠的地方她看不清楚,但也是有東西在站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