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卻從他們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屬于正道的氣息,所以她伸出了手,面對黎玥祈:“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
“你想要幹什麼。”拎起欲要發作的小菜包,黎玥祈問完這句話才有些後知後覺,自己不再是随心所欲的野路子小神婆,現在她已經加入了官方組織,這種和兇詭的交易也不該再做了。
“很簡單。”兇詭撓了撓占據了她整個脖子,如同鎖鍊一樣勒在她身上的指印,毫不在意自己一下撓出幾道流着黑血的傷口,她接着對黎玥祈說:
“我有個姐姐,當時母親用柳枝讓我倆抽簽,抽到短的走出大山,抽到長的就留在村子裡,當然,留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裡時,她的表情有些癫狂,渾身上下的皮膚都在往外滲血,另外一隻手死死扣住身下的土地,在翠綠的楊柳樹下,小女孩怪笑着,眼下流淌出污濁的血淚,空着的那隻手向黎玥祈遞出長長的樹枝。
“我沒有辦法離開這裡,你可以幫我去外面找找我姐姐嗎,我想知道,她過上了怎樣的人生。”
黎玥祈向前兩步,伸手搭在被泡在水裡不知道多久的柳枝上,沉默地感受着兇詭割裂的情緒,一邊是滔天的怨氣,一邊又是割舍不下的親人,正在撕扯着小女孩的神智,讓她一會兒盡顯兇惡本相,一會兒又坐在地上平靜地流淚。
“我放你們離開,你把她的照片帶給我,我把你朋友的屍體還給你;三月為限,在此期限内,我們暫時不會對這個村子做什麼。”
“當然,”小女孩揚起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如果你沒做到,或者帶着人逃跑了,對這件事不管不顧,我們會引發山洪吞掉周圍的一切。”
“……好。”仔細思索了一番,黎玥祈覺得這個條件還可以,直接從小女孩手中抽走了柳枝,一入手她就感覺這東西不對勁,完全拿到手裡的時候,食指指尖一痛,一個冒着黑氣的小點就這樣出現了。
與此同時,小女孩的臉頰上也蔓延出一道令人不安的黑色細紋,如同來自于高位格生命的毫不留情的烙印,作為契約蠻不講理地鉗制住她的命門,提醒着她毀約究竟會是何種下場。
注視着自己手指上這個不詳的黑點,黎玥祈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在祂的見證下與尚且留存神智的兇詭定下契約,替它們解決問題,交換它們不再作惡。
當然,在兇詭看不見的地方,神明悄悄伏在她耳邊,淺聲笑道,如果不想遵守契約,或者覺得不太值得,祂可以幫忙毀約。
在這種無條件溺愛的環境中成長的她居然沒有被帶壞,簡直是太不容易了!黎玥祈心中升起感慨萬分的情緒,打量着手中的柳枝,最前端确實有被折斷的痕迹,裡面留存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渾濁靈氣。
在完成契約把這東西淨化之後,或許會是一件僅次于她手中利刃的靈器。
“姐姐是在媽媽的幫助下從後山逃跑的,你可以從這個方向去找。”看黎玥祈正在打量柳枝,小女孩接着開口,她回憶着自己破碎的往事,想從中找出一點線索。
“三年?五年……還是八年,我記不太清了,大概是五年吧……姐姐比我大四歲……和我一樣高?不對不對……”
小女孩混亂地呓語着,她越回想,自己掐住脖頸被摁在水中不能動彈直至死亡的一幕就越清晰,又沒了柳枝壓制兇性,她也開始盯着黎玥祈的脖子,聲音嘶啞狠毒:“好了,你的同伴就在前方,快滾吧。”
抱着不停掙紮,想和小女孩一對一打架,甚至還在罵“你個沒禮貌的小屁孩”的小菜包,黎玥祈收好柳枝,也清楚它們兇詭大多數時候都不能控制自己,心中隻有對生者的怨恨和憑什麼我死了你沒死的想法,快步往前走去。
雖然得到了兇詭暫時不會作惡的承諾,但是要怎麼和同事們解釋這件事呢……?
黎玥祈在霧氣中不停思考着,忽然眼前一亮,回頭望去時,濃霧已經消散,江面平靜,那顆高大古老的柳樹就靜立在回首幾步處,緩緩晃蕩着細長的,長滿綠葉的柳枝。
剛剛的一切仿佛隻是她的黃粱一夢,但是指尖隐隐傳來的細微疼痛,又在提醒她别忘了和兇詭定下的約定,隻不過她随時能掀桌子反悔就是了……
她還在這駐足回想呢,有人靜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邊,形如鬼魅,不聲不響。
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他先是看了一眼她懷中緊緊抱着的,黑發金瞳的棉花娃娃,在對方警惕的眼神中勾唇淺笑。
接着男人調整好表情,猶豫着開口:“黎天師……?”
“啊?!”黎玥祈這才驚覺他已然走到自己身邊,連忙後退了兩步,看清了來人才松了一口氣,但是面對這張美麗的不似凡人的臉蛋,特别是他無意間的一些她特别熟悉的小動作,心又被憂愁裹挾,沉沉地墜下。
“孟天師,我終于找到你了,你沒事吧。”覺得自己剛剛的動作過于冷漠了,至少不該對身為人類的同事擺出,黎玥祈隻好暫時按耐住心中懷疑,關切地詢問道。
“我沒事。”被她這樣一問,孟燭陰先是愣神,緊接着搖了搖頭,不自然地微微側過身去,避開了她的眼神的同時,狀似無意地遮掩了一下手臂。
成功得到了黎玥祈的驚呼:“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