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着高情商發言,可是重感情的小姑娘還是紅了眼眶。
黎玥祈對她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接着說道:“水中兇詭被我所傷,一時半會躲了起來,能不能安排我去後山那邊看看?”
“嗯。”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變成領頭人的司青鳥不反對的話,其他人也沒什麼話可以說,最多是叮囑兩句黎玥祈注意安全,遇事先跑。
吃完午飯,大家的精神狀況也沒多好,眼底的青黑一個比一個重,特别是昨晚守夜的兩人,眼睛都有些迷蒙了,與其在這種疲憊的狀态下強撐着出門,還不如先午休一下養足精神。
中午守着的人變成了狀态還行的賀桐風和徐憐戈,黎玥祈本來想主動提出讓自己守着他們休息的,但被身強體壯的賀桐風往屋内推:“嗨呀,你都和兇詭打一架了,還是好好歇息吧。”
無奈,黎玥祈隻好躺進睡袋中,一扭頭,就看到了孟燭陰合着眼睛,如畫一樣恬靜美好的睡顔。
為什麼自己的身邊總是他?
抱着這個疑問睡去時,黎玥祈并沒有什麼實感,直到她被人輕輕晃醒,再次睜眼時,在她的記憶中永遠鮮妍年輕的好朋友頭上纏着碎花藍底頭巾,挺着圓潤的肚子正擔憂地看着她。
“怎麼睡在這裡?”年紀輕輕卻已為人婦的女孩輕聲問道,粗糙的帶着硬繭的手摸了一把黎玥祈的額頭,“是不是哪裡難受,中暑了嗎?”
一旁正在挑菜的大嬸高聲附和:“這麼熱的天,你妹妹指不定沾染了暑氣,你倆快進屋歇息吧。”
“我……”黎玥祈搶在還懷着孕的好朋友來攙扶自己之前,迷迷糊糊地撐着身子站起來,她感覺自己手裡緊緊握着什麼被布包着的硬物,低頭張開掌心,掀開外面的白布一看,是一隻玉镯子和一個金戒指。
看到這兩個物件,黎玥祈突然想起自己要做的事情,迅速把布包重新合好,塞到好朋友的手裡:“這是我給你攢的一點嫁妝,我現在能自己賺錢了,你也有娘家撐腰了。”
“這……我不能……”
女孩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黎玥祈打斷了,硬是不讓前者把東西退回來:“拿着吧,現如今我可有本事了,如果以後你丈夫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我替你狠狠教訓他,以後我倆一起活。”
等她這樣說完,女孩眼裡淚光閃爍,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把布包放進懷裡貼身藏好,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表情感動又欣慰,握着黎玥祈的手不容拒絕地把她拖進屋子裡:“我知道你要來,特地蒸了很多包子,你拿着,回去路上吃。”
“好。”黎玥祈順着她,手裡被塞進來一個有她臉那麼大的,邊上有些小缺口的碗。
女孩站在大鍋邊上掀開鍋蓋的時候,熱氣裹着香氣撲鼻而來,她用筷子利落地把形狀好看的包子往黎玥祈碗裡夾,幾乎堆成了一個小山。
“我新做了些肉包子,你嘗嘗合不合口味。”好朋友說着,又要去摸一旁木制櫥櫃裡的雞蛋,黎玥祈連忙制止她:“夠了夠了,太多東西我拿不下的,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好,”女孩點點頭,送她出門,“以後要常來,以後這個孩子出生,你可就是ta的小姨了。”
黎玥祈離開的時候,目光從好友瘦削的臉蛋上掃過,心裡尋思着下次給她買點補品來,路過隔壁大嬸家的時候,剛巧人家在掃地,她順嘴過去問了一句:“姐姐,你知道附近哪一家有賣鴨子啊?”
大嬸被她一搭話,手裡的活也沒停,思考了一下說道:“村頭老王家有賣,他們家土鴨子好,你買給你姐姐吃,大補哦。”
“好。”黎玥祈點了點頭,從碗裡拿了幾個包子給大嬸:“我姐做的包子,姐姐你嘗嘗,她手藝可好了。”
“好嘞。”大嬸也沒拒絕,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嘗了一口,樂呵呵的:“你姐姐這手包子做的真好,都能跟那種大飯店比了;你們兩姐妹互相幫襯,感情真好啊。”
黎玥祈笑着對她點頭告别,想着下次來也給這位好心的大嬸帶點東西,畢竟她現在住在廟裡,路途遙遠,她光靠搭車和走路來這邊一趟不太容易,平常有些什麼事都不能及時趕到,還得麻煩大嬸多多照顧好友。
吃着肉香四溢的包子,黎玥祈慢悠悠地往回走,已經走出了村口,外面是一片陌生的綿密樹林,一眼望過去,綠色仿佛沒有盡頭,也根本沒有路。
她……住的是哪座廟,拜的是什麼神來着?
突然湧現的記憶如同潮水一樣将她淹沒,黎玥祈以神明為起點,一點點地回想起往事,她的動作一頓,手就松了,破碗自手中掉落,“哐當”一下砸在泥土地上,咕噜咕噜滾了幾個圈,也沒碎。
白白胖胖,微微冒着熱氣的包子滾落一地,黎玥祈驟然回神,身體先于腦子,下意識瘋了一樣往回沖。
不要……不要!!!
夢中的未來基于記憶而搭建,是已經注定的,不可更改的,也就是說,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好朋友會因為難産大出血,被不靠譜的産婆用偏方強行産子折磨個半死,最後一屍兩命。
後面她化作兇詭,殺掉了不顧她死活,隻在乎香火斷沒斷的丈夫,殺掉了要拿刀破開她肚子,殺雞取卵的婆婆。
到最後,黎玥祈再和她見面時,面目猙獰,渾身是血,身後還跟着一個與她臍帶相連的死嬰的女孩,青紫色的手腕上還戴着自己送給她的玉镯子。
用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跑回村裡的黎玥祈氣喘籲籲,差點一口氣沒呼出去嗆到氣管,她實在是跑不動了,隻能在夢裡拖着無比疲憊的身體,一點點靠近那個記憶中已經被血染成紅色的磚瓦房。
一切早已成定局,磚瓦房和記憶中的别無二緻,已然倒塌成為一片廢墟,熟悉的染血背影站在門前。
“你來了。”兇詭輕巧一轉身,并不是那張令她魂牽夢萦的臉,身體随着這個動作也縮了水,變成了一個看樣子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披散着頭發,口鼻裡都是泥土,看着莫名有點眼熟。
她張口的時候,嘴巴裡不斷湧出腥臭的泥土來:“你和你的姐姐關系真好……我也有個妹妹。”
“你來後山找我,我們做一筆交易,我可以放你出去。”兇詭自顧自地說着,她渾身上下有很多青紫的痕迹,像是從山上滾落的時候被石頭磕到碰到,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毆打留下的印子。
緻命傷還是她後腦勺的那個大血洞,紅白腦漿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滾出去。”被血淋淋地撕開最不願意面對的傷疤的黎玥祈站在原地,怒火将她的表情燒成了極其不悅的陰沉,銳利的眼神下一秒就要将對面的兇詭撕碎。
她很少露出這種居高臨下的,視他物為草芥的表情。
兇詭想要再說些什麼,忽而看黎玥祈擡起手,夢境中頓時風雲變幻,天色驟然一暗,接着,雲層飄散,露出金色的有一道深淵般漆黑細縫的“太陽”。
“太陽”開合了兩下,靈活地轉動着,如日之灼的視線牢牢鎖定着底下臉色大變的兇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