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青鳥甩甩頭,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強制自己清醒過來,從腰間取下了從不離身的青蛇紋銅錢鈴八角小鼓,有節奏地敲擊起來,清脆的聲浪一波接着一波,逐漸增大,洗去其他人眼中的迷茫之色。
“我去攔截一下這些兇詭,你帶他們跑。”既然她有辦法喚醒衆人,黎玥祈轉身往門外跑去,下意識伸手往懷裡摸,按照往日裡的習慣要取出短刃,結果抓了個空才反應過來。
有道身影比她更快,快到黎玥祈都要懷疑這人剛剛的愣神是裝出來的了,孟燭陰拽住她的手腕,帶着她推開門領所有人往暴雨中沖:“來不及了,快跑。”
他的聲音淹沒在嘩嘩雨聲中,終于回神的衆人鬧哄哄的,尖叫着一同往外擠去,風吹雨打之中眼睛幾乎都睜不開,裸露在外的皮膚不停地被雨點擊打着,腳下的土地也變得一片泥濘,哪怕邁腿都是萬分艱難。
一出門,發現其他村民也都被蠱住了,任憑身邊的女性如何拉扯都不動,司青鳥手中的鈴鼓高舉,在一片白茫茫的,隔絕天地的雨幕中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拍擊着,努力喚醒普通人的神智。
孟燭陰和黎玥祈站在前方領頭,帶領着大家往正确的道路中走。
不少人腳下踉跄,隻覺得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跌倒在泥水中,被土地裡突然冒出來的青紫小手死死摁住,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着咆哮着的山洪如一隻張嘴的兇獸,帶着吞沒天地的氣勢,毀滅了所有,最後朝自己而來。
“兇靈退散!”見此一幕,賀桐風停下了腳步,扯下腕上的木珠手串,手中結印,無形的風在她的掌控之中牢牢鎖住珠子,噼裡啪啦地往地上一震,兇詭們尖叫着被擊斷去捉人的手掌。
“萬詭離去!”徐憐戈同樣拿出銅錢劍,渾身靈力凝聚于劍身之上,用力往泥土地之中一插一擰,金黃的靈氣爆裂着四散開來,兇詭伸出來的手被齊刷刷削平,再也構不成阻礙。
兩人配合着開拓出一條幹淨的道路,哭喊加入他們逃亡隊伍的人也越來越多,左右擁擠地将正在施法的他們往後推。
就連司青鳥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鈴鼓,大聲維持着秩序。
黎玥祈察覺到不對勁,眼看這兩個舍己為人的傻瓜要被人推入泥水中,成為衆人腳下的無辜亡魂,她扭頭轉身一手拽一個,腳步頓時沉重了不少。
好在這兩人都是體能怪物,緩過勁來了就是拉着他往前跑了。
此時隻剩孟燭陰在前方開路,林夜吟掙紮着往前走要幫他,突然一驚,在雨幕中,朦胧看見一大一小兩隻兇詭牽着手,站在村口那棵飄搖着枝條的柳樹下攔截衆人。
她不愧是備選神使,反應極快地取出懷中碧綠玉箫,毫不猶豫地放在嘴邊用盡全力吹響,瞄準其中更為孱弱的一方,帶着肅殺之氣的聲波席卷而去,把小隻的兇詭幾乎吹飛。
孟燭陰在雨中鎮定自若,不如說這種到處是水的環境更利好他,仗着沒人能看見,睜着一雙金黃豎瞳,冷冷地瞥視姐妹二人,試圖告訴它們不準貪心。
但是兇詭毫無反應,于是他的手指微動,柳樹周圍的雨線凝聚成絲,結成厚網,帶着千斤萬鈞之重,将兩隻兇詭狠狠壓趴在地。
“我們走!”他不着痕迹地閉眼,再睜開時已然是黑漆漆的人類眼眸,繼續在前方領着路。
越過纏着紅繩的鈴铛困詭陣,被樹林和陣法阻擋,山洪驟然減弱,就連雨勢也沒那麼兇險了,變成了普通的大雨,打在人身上也不會隐隐作痛。
衆人不敢懈怠,又往外跑出一段距離才敢松口氣。
環顧四周時,驚覺村中民衆十不存一,原本幾百口人,現在隻有可憐的幾十個人,還大多是女性,可憐地聚在一團,止不住地低低抽泣着,最後發展為痛苦地趴在地上哀嚎,朝天地控訴着災禍的無情,将她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毀去,将她們的親人一并奪走。
到了這外面,手機終于有了信号,司青鳥都來不及喘口氣,立馬聯系外面的後勤人員前來救援。
林夜吟和徐憐戈正在安撫活下來的村民,鼓勵他們接着往外走,順手拉住那些覺得生活無望想要自盡的人。
葉長波攙扶着那位受傷的天師一并逃命,二人自顧不暇,能保全自己已經很不容易了,這會兒正坐在地上歇息,警惕着兇詭會不會突然襲擊。
而賀桐風正背着手腳酸軟,力竭暈眩的黎玥祈,後者本來就受創嚴重,法器還丢了,跑到半路就沒力氣了,被身邊的女性天師一把拽起,本來是攙扶着她的,但是速度太慢,賀桐風幹脆把人背了起來。
“讓我來吧。”孟燭陰上前,雨水澆濕了他的頭發,額發垂落遮擋住眼睛,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莫名有些陰郁危險。
他伸出雙手,努力做出一副想要幫同伴分擔的模樣,實則動作中透露出一股迫不及待的感覺。
賀桐風不由得打量了黑衣男人一眼,思索着好像碰到黎玥祈的事,這人都很殷勤,不僅經常搭話,甚至還有意無意往她們身邊湊,這個京城來的天師,不會是對小祈有意思吧?
她搖了搖頭,下意識護住背上的女孩:“不用了,我力氣管夠,而且她是我的同事,你去幫司青鳥小姐吧。”
“好。”被拒絕了,孟燭陰也沒有接着胡攪蠻纏,柔和的眼神掃過垂着頭的黎玥祈,慢吞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