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千祥特意帶李溪月騎的小路，車不多他們騎的很慢。

身邊偶爾還會經過幾個同樣騎車的人，和對方相比李溪月的速度可以用龜速來形容，鐘千祥也不急就慢慢的騎，時不時停下來讓李溪月喝口水緩一緩，保證不會讓他累到，說起來就像是帶小朋友一樣，騎一段就鼓勵一下，雖然李溪月有種被當成小狗訓練的感覺，但總體下來他還是很開心的。

有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洛市是古城，有很多古巷，小時後李溪月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放學後和秦見深騎車沿着巷子溜達，兩個人速度也不快。

巷口有家賣老冰棍的店，店主是位老奶奶每次見到他倆就會叫住他們聊聊天。

那家的冰棍是老太太手工做的，每次回家前李溪月還會特意拐過去帶一根給李清瑤，那是他姨媽家的女兒小他六歲的妹妹，和他感情很好現在在國外留學，就算是現在他們也會經常聊天。

鐘千祥選的這條路沿途的風景不錯，能看到夕陽半挂在天空的樣子，他們就像兩個探險者一前一後的追逐着落日的方向前行，吹過耳邊的風伴随着音樂呼呼作響。

李溪月看着陪在他身旁的鐘千祥。

有種說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看不到鐘千祥的表情也看不到自己的。他不知道他的臉上帶着笑容，像是幸福降臨。

李溪月想，大概鐘千祥也是高興的吧……但每到這種感受到幸福快樂的時候，李溪月都會覺得自己像是個小偷，在一點點的侵占着不屬于他的生活，掠奪着屬于其他人的幸福時刻。

心裡想着事情腳步慢了一些，李溪月想調整的時候鐘千祥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猛的刹車停了下來，鐘千祥扭過頭對李溪月說：“我們走一會兒吧，一直騎應該挺不舒服的。”

鐘千祥對李溪月有着一股莫名萦繞在心頭的情緒，像是把李溪月當作他的所有物，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當他看到李溪月皺眉心頭就不由得一緊，他總覺得自己是把李溪月當成弟弟因為這種感情不像是對于謝緻遠的那樣，他清楚他不會想要照顧謝緻遠更不會覺得謝緻遠可愛。

李溪月身上有種壓抑感，他明明可以感受到對方積極陽光的面對着生活，作為一個善良樂觀的人，可他總覺得李溪月像座随時随地都要破裂的藝術品，可能一轉身一陣風他就會碎一地。

鐘千祥希望李溪月叫他哥哥把所有的事情都講給他聽，依賴他。可能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獨生子女的孤獨，鐘千祥真的很想照顧李溪月，照顧這個明明看上去熱情洋溢可身上總是圍繞着悲傷的人，可他明明見過李溪月發自内心的笑容，卸下所有僞裝後，就是像是融化在春風中的糖帶着一絲絲甜拂過臉頰，鐘千祥想讓李溪月真正的快樂起來，起碼希望那樣的笑容可以一直挂在李溪月的臉上。

鐘千祥提起李溪月才意識到，嗯……騎久了屁股好像确實挺疼的。

他下車走在鐘千祥身旁看着路邊的柳樹對鐘千詳說：“我小時候很喜歡柳樹條，很有韌性。那個時候和朋友經常去買冰棍的店，店主奶奶很會用柳樹條編東西，每次都會給我編花籃還有花環讓我帶給我妹妹。”李溪月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好像總是在笑，和之前僞裝的笑不同，這次提起妹妹時他笑得很幸福但卻透着一股悲傷在中間。

鐘千祥克制不住想要去探究這背後的原因。

“嗯……上次打電話的女孩嗎？”鐘千祥想了想，有一次他和李溪月在外跑步是有個女生給李溪月打電話的，他掃了一眼女孩看上去瘦瘦白白的眼睛很大，和李溪月有些像，言語中都是撒嬌，李溪月也會用暖綿綿的語調哄着對方。

“對，她叫清瑤。我爸和我姨父一起想的名字，我叫溪月妹妹叫清瑤。出生前就定好的。”李溪月的聲音淡淡，情緒不高。

“松風清瑤瑟，溪月湛芳樽。”鐘千祥記得，李溪月自我介紹的時候提起的那句詩，他回去特意搜了一下，溪水映照着明亮的月光，芳香的酒杯也顯得更加明亮，明明是句寫景的詩卻有種離别前的凄涼，很像李溪月的性格看上去熱情似火骨子裡帶着冷淡寂寞，鐘千祥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明明他們的相處很愉快。

“嗯。”沒有繼續聊下去，李溪月低頭看了眼手表然後叫嚷着，轉身踩上車，“快快快！鐘教練，我們得繼續騎車了，不然等下趕不上看落日。”李溪月情緒轉變的很快，那一瞬間的低迷如假象般消散，他又成為了那個元氣滿滿的男孩。

鐘千祥看李溪月的樣子也明白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心裡暗暗記下李溪月提起家人的時候會難過，要避開少提。

為了追逐落日，兩個人加快了行程。

趕在太陽下山前到了漕湖公園，李溪月停下車，踩在草坪上向前沖去，像撒開束縛的小狗一般奔向遠方。

前方是一輪紅日，别樣的耀眼，離他很近，被藍天和湖水襯托的越發紅豔，大自然是神奇的，晚霞照影在天邊染出一片絢爛而壯麗的色彩。

李溪月就這樣看着太陽一點點下山，在湖面上漸漸的隐去身影，一點點消失在眼前，仿佛一切的煩惱和憂愁都随之消散殆盡，湖邊的晚風吹過他的發梢，在空中卷起飛揚。

空氣中是陣陣青草香……

李溪月望着湖面沉浸在大自然的色彩中久久沒有出聲，鐘千祥就站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隐隐約約察覺到李溪月不太開心，手裡捏着已經開封的水瓶，邁着修長的腿走了幾步遞在他面前，然後退在他身旁。

“喝點水。”鐘千祥的聲音很輕，低沉的音色在李溪月耳中像是一道魔咒，喚醒了他低迷的心。

樹，風，還有湖畔，李溪月想他得到了一片安甯，這樣的安甯是鐘千祥帶給他的，感激也好，驚喜也罷。李溪月認為眼前這片景色刻畫在他的腦中，或許再過很多年他還是會想起，在一個傍晚他站在湖邊望着天邊落日，望着晚霞撒向湖面，水天一色，他的身後站着一個沉默不語的人，這個人陪伴着他，帶他尋找着久違的平靜。

鐘千祥是個不愛拍照的人，他看過無數次落日，比這更奪目絢爛的，隻有這一次真正讓他感受到落日的魅力，日光格外的溫柔與晚霞交相輝映，晚風吹過，吹散李溪月的頭發，鐘千祥看着李溪月随手撥弄着發絲望着李溪月眼神中流露着的驚喜，這一切在他眼中都是特别的風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制定的計劃是如此的完美沒有任何纰漏，拿出手機，将這一刻記錄下來，他的屏幕上是大片紅色中的一抹白，那是李溪月的顔色。

李溪月恰好回頭，望着鐘千祥的眼神溫柔至極，鐘千祥隻覺得呼吸一滞希望時間定格在這一刻，希望有什麼能掩蓋掉他内心這股異樣的情緒，讓他得以回到原來那個從容不迫理智冷靜的狀态，他就這樣看着李溪月的身影，看着李溪月融化在他眼底。

直到天空染上一抹深色，他們才開口。

“那個杯子，我很喜歡……”李溪月說，他站在鐘千祥身邊。

鎖了車兩個人沿着湖邊漫步，他按耐不住狂跳的心，他想離鐘千祥近一點，再近一點，他喜歡鐘千祥眼中倒映着他的身影，那是他從未看過的自己。

“喜歡就好。”鐘千祥回答到，他不會告訴李溪月那是他從兩個人一起過生日後就開始準備的禮物，更不會告訴李溪月那是他跑去陶瓷店學了兩天做出無數失敗品後唯一的成果。

大概是因為生長在平原很少見到水？李溪月面對曠闊無比的湖面還是發出了一聲驚歎：“這個湖快趕上海了哎！我還沒見過這麼寬闊的。”

“不一樣的，海比這個還要寬。江入湖，湖入海，江湖深似海。”鐘千祥看着他小朋友的樣子回答到，如果謝緻遠在大概會震驚鐘千祥竟然會說出哄孩子的話，如果鐘爸鐘媽在大概會感歎兒子還有這麼多話的一天，但他們都不在，鐘千祥再次把這一切歸結于兄弟情，然後理所當然的對李溪月示好。

“我還沒去看過海呢。”李溪月的話語中帶着一絲遺憾，他是真的沒見過，他們那邊有河，可河和湖的感覺不一樣更不用說海了，他從小就向往着踩在沙灘上海水沖刷腳面的生活，然後望着寬闊無邊的大海發出一聲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