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金光一點一點地灑下來,半邊的黃昏漸漸趨于昏暗,月光灑進天邊,将烏黑一片的大地緩緩照亮。
容秋點了一盞小油燈,其實今天他真的有點累,但是一想到聞人訣誤會了他,他就怎麼也睡不着了。
半夜,容秋繞開了幾個薛府巡查的仆人,來到了另一間更為偏僻的屋子。
他本來是想先睡一會再來,因而身上隻披着單薄的一件睡衣,月光如流水般透過細紗似的單衣,映在他白皙清透的皮膚上。烏發雪膚的青年,托着一盞小油燈,悄悄繞到後屋的位置。
聞人訣的功力被廢去了大半,再加上今日強行同容秋簽訂了奴仆契約,就是他有心要跑,那也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因此薛穆在他的屋子周圍根本沒有設防,就連門都沒關好。
容秋過去的時候,那門微微拉開一道小縫,隐隐透出裡頭的裝飾來,他疑惑地看了一眼門,但沒多想,就從門縫的位置溜進去了。
屋子裡很安靜,容秋将手中的小油燈高高托起,方能瞧見床上躺着的人影,聞人訣雙眸緊閉,燈火晃晃悠悠地打在他的臉上,但是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
是睡着了?還是暈過去了?
聞人訣面容清俊,隻是這時候,那一雙眼瞳卻緊緊阖起來,上下的睫毛糾纏在一起,嘴巴閉着,看上去好似有些痛苦。
容秋瞧見他這副模樣,心下便是有些擔憂。
不會奴仆契約的後遺症還在吧?
容秋上前一步,望着面前面色蒼白的聞人訣,他抿着唇,漂亮的眼瞳打量着對面,白皙的臉蛋湊上去,直到慢慢感受到了聞人訣體溫。
微微泛涼的體溫,緩慢撲向容秋的臉蛋,他輕輕蹙起眉頭,十分不放心的樣子,沉思片刻之後,又小心翼翼把手放在聞人訣的面龐上。
聞人訣的臉很冷,冰涼涼的感覺吓了容秋一大跳,蒼白的臉色加上冰冷的面龐,讓他聯想到某個不太好的結果。他有點想把聞人訣拍醒,卻又擔心他隻是睡着了,要是拍醒那就太不禮貌了。
容秋有點猶豫,可是那種擔憂的感覺卻愈發濃烈起來,聞人訣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自己可怎麼辦呢。
思索過後,他把小油燈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忽然想起來薛穆今日還同他說過,奴仆印記,如果無論契約哪一方死亡,都會消失。
一雙烏黑漂亮的眼瞳立即望向聞人訣的後頸,燈火幽幽,那明黃的燈光便也傾瀉在聞人訣的後頸側邊,容秋悄悄望過去,卻發現一绺頭發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小心把那绺頭發慢慢挪開,為了看清後頸的印記,整個人也不自覺向聞人訣的床榻壓去。
薄紗似的單衣并不足以将他整個人完全裹住,更何況他單腿跪在床榻上,月光灑進屋子,将那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照得清透,再向上一些,烏發連同單衣一起,輕輕掃在聞人訣的面龐上。
一雙眼睛蓦地睜開,然後聞人訣看見,這個漂亮的青年正以一個将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的姿勢,那雙小手小心卻又笨拙地撩着他的散落的發絲,借着一點兒明黃的燈火窺探他的後頸。
他沒有弄出過大的動靜來,而是任由面前的青年動作——甚至在必要的時候,他還配合着扭了扭頭,好讓青年能好好看清自己的後頸。
扭頭的時候,卻忽然瞧見了那截被月光照亮的細白小腿。
聞人訣的手緩緩動了動。
等到容秋終于看清了聞人訣後頸那個水滴一樣的印記之後,他方才放松了些,一直緊緊咬着下唇的嘴巴也微微張開一些,可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外頭倏然傳來一聲輕響。
這一陣響聲,好似有人踩着外頭飄落的枝葉進來了。
容秋頓時渾身一滞,不會是薛穆吧!
他心下驚了片刻,整個人還伏在聞人訣的身上,白雪般的薄紗單衣就這樣軟軟地蓋着聞人訣,反應過來的容秋立即想要從聞人訣的身上下來,可是當外頭那陣聲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不是身子,是小腿,一隻手用了很大的力氣,将自己纖瘦的小腿牢牢握住,随後往一旁的被褥裡拖去。
容秋驚呼一聲——他不敢發出大聲,害怕被來人聽見。可是等他喊出來才發現,就連那一聲呼喊,也在被拖入被子的同時,變成了沉悶的一聲,他整個人,都被一床綿軟的被褥蓋住。
“唔。”
被褥裡實在是太悶了,容秋想冒個頭出來,可他方才露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瞳,卷翹濃密的睫毛輕輕揚起,便瞧見,那邊散發披肩原本緊閉着雙眼的聞人訣忽然面朝向他,清俊的面容之上似乎是帶着些笑意的,修長的手指比在唇心的位置。
那是一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