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雲傾最終抵擋不住修為低下帶來的副作用,吃了吃食,肚子裡暖洋洋的,連帶着整個人都有些難得的慵懶。
她擡起芊芊玉手拉起車門簾,陽光穿透薄霧,灑在蜿蜒的山道上,給這份清晨添上幾分甯靜與祥和。
姬瑤餘光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沐雲傾,餘光瞥見那清冷絕塵的側顔,實難想象昨晚上火熱滾燙的人是她。
這麼想着心裡頭有點熱,但又怕小命不保,硬生生壓了下去。
餘光卻一直盯着沐雲傾,恍惚間忘記了駕駛馬車的重任。
随着一陣颠簸,馬匹輕躍過一道小坎,身體不适的沐雲傾眉頭微蹙,擡眼,就看到姬瑤灼灼目光。
她嫌惡的瞪了姬瑤一眼,别過頭,似是對這逆徒說一個字都是惡心。
姬瑤察覺到了,摸了摸鼻尖一邊看路一邊尴尬找話題。
“師尊,其實偶爾放慢腳步也是不錯的,你的修為高深,平時總是風馳電掣,歘的一下就過去了,這樣美麗的風景豈不是錯過了?”
沐雲傾嘴角扯了扯:一個區區煉氣期還感慨上了。
對于修道之人而言,即使禦劍飛行如電,也應有洞悉萬物細微之能,區區景緻,怎會錯過?
隻是,自己似乎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靜下心來觀賞沿途的風光了。
但她并未言語,隻覺心頭莫名生起對這種無意義思考的厭倦。
姬瑤見狀,忽然憶起沐雲傾所修之道,那是一種超越情感束縛的無情之道。
她不禁問道:“師尊,人們常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我看那花兒凋零,滋養泥土以待來年花開,草木間豈非也有情義存在?”
這一問,似乎觸動了沐雲傾内心的某個角落,她愕然片刻,草木,真的無情嗎?
甚至無意識間喃喃低語:“我修的無情道,本該無情……”
姬瑤嘴角一瞥,心道:我看書的時候就覺得有BUG,心中的疑慮終于有機會吐露。
“師尊,若未曾經曆過情感,又怎能理解無情的真正含義?沒有情感的人,還能算是完整的人嗎?”
此言一出,沐雲傾臉色一沉,厲聲道:“放肆!”
顯然,姬瑤的話觸及了她的逆鱗。
沐雲傾以為對方企圖動搖自己的道心,想要她破了無情道!随手抓起手邊的東西,憤怒地擲向姬瑤。
姬瑤躲避不及,狼狽地從車轅上跌下去,摔了個結實的狗啃泥。
真是喜怒無常!
都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的姬瑤盡管委屈,她還是強顔歡笑:“師尊,是我錯了,我不懂事,見解淺薄,短見罷了。”
沐雲傾氣憤地放下車簾,心中卻無法平靜,反複咀嚼着姬瑤無意間提出的問題。
世人常說“人非草木”,可那默默奉獻的草木,是否真的全無情感?
草木有情,那人呢?
她無父無母,從記事起來,就在師尊身邊。
師尊說她是個孤兒,想要有所依,就得靠自己,從小修習無情道的她,就連對師尊的關愛,都得小心翼翼隐忍下來。
如今,卻被自己的孽徒問:人若無情,還是人嘛?
不是人,那她是什麼?
似乎抓住了某種契機,可以讓她卡住的無情道境界松動,但半晌,沒想通,契機一閃而逝。
終是徒增煩惱,不禁再次惱羞成怒。
“孽徒,壞我道心!”
一隻木瓢飛出來,狠狠敲在了已爬回車轅的姬瑤後腦勺上,姬瑤又甩飛在地上狗啃泥。
她哪有啊~
姬瑤欲哭無淚。
“藥王谷避世而居,如此名門正派,當真有人是你好友?”沐雲傾遲來的發問飄出來。
早上她兩股顫顫腰酸背痛,一直壓抑着自己的不舒服,這會兒冷靜下來,才想到這一連串的事情有諸多纰漏。
沐雲傾的眼神如同寒冰,銳利地穿透姬瑤的僞裝,仿佛能洞察到她内心深處的秘密。
她冷笑一聲,聲音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最好清楚,我的修為雖因故受損,但要殺了你,還是輕而易舉。”
這會合歡散暫時壓制,修為雖然不及巅峰,如今是金丹修為,殺個姬瑤還是綽綽有餘。
姬瑤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更加謹小慎微,畢竟現在沐雲傾不是她的爐鼎,不會被她掣肘。
她連忙下車拉開簾子,眼中滿是真誠與堅定,還帶着淚花:“師尊,徒兒句句肺腑,絕無虛言。”
“自從被合歡宗所迫,徒兒的心中除了恐懼便是掙紮,直到遇見您——”
“師尊對徒兒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徒兒感動,師門上下的氛圍讓徒兒難以自拔,師門的正氣之風的熏陶下,徒兒實在是再做不出傷害同門之人。”
“所以之前結交的,其實都是好人,隻是徒兒必須做壞人才能不被合歡宗抓住纰漏,才一直隐瞞,所以合歡宗是不知道。”
“所以所以,藥王谷肯定是安全的!”
沐雲傾聽着對方連珠炮似的解釋的話語一套下來,卻是眼神澄澈,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閉目,不在看她。
姬瑤知道沐雲傾不會信她,“放心吧師尊,一路上我們都走大道,帶您安全抵達藥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