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起曾在軍中,見過大漠孤煙、淌過萬裡河山、在漫無邊際的草原上奔騰,也在皚皚白雪的冰雪天地行徑,他看過無數美景,卻從未見過閨房女兒柔情蜜意。
臉紅自然是情有可原的。
不過瞬間,臉上的血色宛若沙漏一般,慢慢朝四肢末梢退去,留下一片慘白。
他冷靜下來,瞥眼望向别處。
雖然知道他不會對她怎麼樣,内心有些小竊喜,但她不敢表現出來,出于關心,她将探出去的手縮回,落在雙膝上:“夫君你這是......怎麼了?”
蕭起的胸口緩緩沉下,身體不由自主往裡側靠了靠:“我不太舒服。”
她心裡猜得八九不離十,所幸試他一試,她掀開蓋在他腿上的被褥,往他身側湊近:“夫君是哪裡不舒服,做娘子的,給你看看。”
說罷,扯了扯他衣裙,這邊看看,那邊瞧瞧。
蕭起方才白下去的血色又上來了,這會不在臉上,而是在耳朵上。
他雙手撐着床,呼吸不勻,隻用力地把衣衫從她手裡拽下來,眼神像是在說你可别碰我了。
蘇長鸢雙手松開他,規規矩矩不敢逾越,坐在自己的角落,她雙手托着腮,朝着他上下看了一眼。
蕭起躺在床上,身姿修長,體态勻稱,肩寬窄腰,尤其是那一雙腿,細且長。
但是她莫名其妙地就會想起蕭起厲害之處,便自言自語道:“抱緊大粗腿。”
蕭起擡起眸,眼神訝異:“你說什麼?”
蘇長鸢收起了遐想,抿着唇朝他腰間一望:“夫君,你這樣的反應,是不是有什麼隐疾啊?”
這一棒子敲在蕭起頭上,他想要辯駁,但一想到日後天天相處,難道天天都要找理由搪塞她,便順水推舟:“實不相瞞,娘子跟了我,日後怕是要受苦了。”
他無奈搖頭:“蕭某不幸被鞑靼人擄去,早已折磨得半身不遂。”
所以他......。
這對她來說,本是一件喜事,但聽他被突厥人擄去,還做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不由心生憐憫。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但是蕭起為什麼不去報複突厥,非要謀逆,難道是他責怪皇帝,沒有好好保護他?
他靜靜地靠着床,頭上去了發冠,僅有一圈朱紅絲帶束着半馬尾,松軟慵懶,幾縷細碎的頭發遮在額上,眼睛上,燭火下他目光閃爍,閃躲,并不看她,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提起此事。
她抿唇屏息,不自覺往他身前湊近了些,伸出手落在他的肩頭,輕輕拍了拍:“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她不敢深問,問他為何失手,畢竟一個戰場上的殺神,卻中了鞑靼人的陰謀詭計,在那場大戰中,失去了父親,失去了三千将士,還失去了雙腿。
若不是那場陰謀,那場戰敗,蕭起如今應在塞北的草原上奔騰,皮膚曬得黝黑,身材高挑偉岸,是流血流汗的熱血男兒,是豐神俊朗,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蕭起肩膀一抖,朝她瞥了眼,再次看見她雪白胳膊,在燭火之下搖曳,要比方才冷靜了些:“你不冷嗎?”
她一低頭,才反映自己僅穿了件窄薄短小的亵衣,大半個肩膀胳膊都露在外面,這才撿起豆沙紅的水衣,将它穿好,緊緊在腰側系了蝴蝶結扣。
房内充斥着布料摩挲肌膚沙沙聲。
床上有兩床大紅喜被,蕭起蓋了一件,她則撿起另一件被子蓋着,順勢躺下來:“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蓋兩條被子,你放心,我既然嫁給了你,那便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一定好好跟着你,做好妻子的職責,我也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一聽雞啊狗的,蕭起不忍斂了眉,欲言又止,最終沒有說什麼,順勢着躺了下來。
旁邊多了一個人,蘇長鸢頗有些不習慣,前世,縱然是歸位後宮之主,她的床榻也鮮少有人陪着。
趙烨有三宮六院,又獨寵蘇貴妃,她自然落得清靜。
眼下實則不習慣,她一動也不敢動,不像素日,她想要翻身則翻身,想要擺腿就擺腿。
然而眼下,她隻得小小一隅,雙手規矩擺在胸口處,呼吸均勻。
旁側的人起身吹滅了蠟燭,黑暗中,又聽到床幔放下的沙沙聲,四周再次甯靜下來,就連蕭起的呼吸聲都不曾聽見。
很快,兩人安穩入睡。
蘇長鸢睡着時有多麼文靜,醒來時便有多麼粗犷,分明睡着前躺在自己小小一隅,醒來時她已經四仰八叉,抱着不屬于自己的被子,已經擠到了蕭起的位置,好在蕭起已經去上了早朝,床上就剩她一人。
她猛地坐起,見床幔外來來回回有人端着東西在走,似聽見她有了動靜,才輕聲喚她:“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