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她才是老師。
學生當太久,一時半會沒找準定位,現在坐下更尴尬,隻盼着陸忱快點給她答複。
陸忱拿到作息表,第一印象是字如其人。喬聽月的字很工整,是閱卷老師最喜歡的字體,偶爾連筆但不雜亂,倒是給一闆一眼的字增添了活力。
“你這字,”陸忱找到話題,仰頭和喬聽月說話,少女眼睛水盈盈的,身體微微前傾做出傾聽的姿勢,他一時語塞,“坐下說吧。”
“不用,您看完之後我還要找小信商量。”
又不是上司和下屬。
陸忱起身,“那邊走邊說,我也想聽聽小信的想法。”
兩人重新回到遊戲室,67分的卷子沒再出現,因為沒必要,祝承信把門反鎖了。
有些家長被孩子拒之門外就仿佛天塌了一般,十八般武藝齊上陣,恨不得直接把門鋸了。
陸忱情緒沒有絲毫波動,敲了敲門,沒做多餘的動作,他笃定屋裡的人會過來。
果然,祝承信隻敢用鎖門來反抗權威的舅舅,當真被找上門的時候,又慫得很快。
喬聽月了然,薛定谔的叛逆,主要分人,看來陸老先生上了他的叛逆名單。
門裡,祝承信悶聲悶氣:“我不需要作息表。”
陸忱多次為喬聽月站台之後,他知道擺脫不了擁有生活老師的命運,但他不樂意接受喬聽月安排他的作息,他覺得自己很健康,能吃能睡,上周體檢還長高了兩厘米。
“你先開門。”陸忱語氣不容置疑。
沒有一秒猶豫,門開了。
舅甥倆面面相觑。
陸忱知道,他說什麼外甥都會聽,但是看着他的臉又根本狠不下心,語氣軟下來:“體檢結果我看過了,體重偏瘦,輕微營養不良,想是長時間熬夜和不規律飲食造成的,是舅舅疏忽,放任你不在意身體,舅舅跟你道歉。”
祝承信想過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陸忱會跟他道歉,他急躁地抓頭發,“這跟你沒關系。”
他呼吸急促,背過身去,肩膀起起伏伏。
喬聽月聽得一頭霧水,以陸家的條件竟把孩子養成小可憐實在不符合常理。看祝承信的表現,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了解,可陸忱偏偏錯誤攬在自己身上,究竟在對她隐瞞什麼。
這份兼職,任重而道遠啊。
陸忱繼續說:“喬老師的作息表舅舅看過了,很科學,堅持一陣就能形成良好習慣,試一試好不好?”
少年心思細膩敏感,被奉若神祗的舅舅哄一哄就紅了眼眶,帶着哭腔嗯了一聲。
家長做好了學生的思想工作,喬聽月自然不會掉鍊子,她抛開疑問,展開作息表,“這是我為你量身定制的,先試行一周,隻要堅持下來,保證你青春活力無極限。”
“你當回春丹呢,”祝承信蹭了下眼睛,大聲尖叫,“怎麼這麼長?!”
“你每天課表都不一樣,作息安排當然會有細微差别,别在意這些,我先跟你說睡覺時間。”
“你先等等,學校每天都有體育課,我運動量足夠了,你把周末健身删了。”
喬聽月一臉“我真懶得揭穿你但你非要狡辯那也怪不得我”,她抽出壓在下面的課程表,對着體育課指指點點,“錦新開了30多個選修項目,你選瑜伽,你怎麼想的我還不知道?”
祝承信反駁:“你瞧不起瑜伽?”
喬聽月叉腰,“你說個體式我聽聽,不許說攤屍式。”
祝承信嘴巴張了又合,“我記不住那些花裡胡哨的。”
“很好,我現在懷疑你逃課了。”
“你别胡說,我們體育課算成績,逃課要扣分的。”
喬聽月快速反擊:“你左側同學是男是女,衣服什麼樣式,叫什麼名字?”
“女的,紫色瑜伽服,叫宋詩靈。”祝承信答題結束,洋洋得意地擡高下巴。
喬聽月偃旗息鼓,“陸先生,麻煩您關注一下這位宋詩靈同學。”
眼見外甥像鬥勝的公雞忽然被掐了脖子,陸忱輕輕笑了聲,“好的喬老師。”
祝承信如遭雷擊,“你,你套我話?”
“嗯哼,”喬聽月一點不心虛,“擇日不如撞日,睡眠時間從今晚開始執行,陸先生,還得麻煩您監督。”
陸忱點頭,“我會的。”
安排好工作,和舅甥倆交換了聯系方式,對祝承信再三強調不允許拉黑她之後,喬聽月準時下班。
陸忱送她到入戶門,她停下腳步,“陸先生留步,以後還要經常打擾,不必這麼客氣。”
陸忱從善如流,“我讓司機送你到地鐵站,就當交通補助。”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喬聽月笑着應了,往陸忱身後看了看,祝承信沒下來,正好方便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她抿了抿嘴唇,與陸忱對視,神情嚴肅鄭重。
“有什麼想問我的嗎,喬老師?”
陸忱看出來她心有疑慮。
少女眼眸單純清澈,一眼望到底,再好懂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