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奇見沈苌楚忽然不說話了,揮動羽尖兒掃她側臉:“你咋了,臉忽然這麼白?”
沈苌楚叫活物容器一事攪得她心亂,沒心思再同它浪費時間,手指推了推伯奇的屁股,指着那落蓮浮水紋:“去,啄紋路。”
伯奇沒反應過來,就叫沈苌楚抓住身體,伸出仙伏鎖靠近落蓮浮水紋:“快啄,啄開了我們就能出去,我是沈氏獨苗沈苌楚,啄開了給你個鐵飯碗。”
聽着鐵飯碗,腦袋空空的伯奇來勁兒,便朝着那落蓮中心狠狠一啄!
煞時金光炸開,靈氣迸發,伯奇上當受騙,鳥嘴張開怒叫:“你框我!”
靈力對撞即可破壞陣心,倒不是讓仙伏鎖裡的人出去,而是送出信号,叫附近的修士注意,有人誤落陣中待人來撈,沈苌楚肉體凡胎,能當此大任的自然隻有伯奇鳥。
就是這靈力對沖不一般,修為低的一沖便暈,這小伯奇直接暈了過去,沈苌楚将鳥揣進袖中藏好。
*
年初,乾華山内門弟子小巡,責範圍内魔氣浸染情形,有魔伏魔,無魔伏惡妖。
九峰弟子輪轉,今年主峰輪轉到山蔭,大多有些懈怠,原因無他,山蔭足夠太平。
太平的了無波瀾,連一絲絲魔氣都見不到。
結果沒見魔,還遇上了一群坑蒙拐騙的伏魔客,雖說專職降妖伏魔,可到了山蔭這種太平地界廣撒神伏鎖,其心可誅。
三人成行,佘水生佘水止二人與同行師兄一路繳了不少神伏鎖,佘水生執劍又挑斷一枚鎖:“今年瀾滄宮神伏鎖可是成地攤貨了,哪兒都能見得到。”
少年咬牙,陰陽怪氣道。
“沒準放地攤都賤。”佘家一對雙生子,不光模樣長得一樣,說話口氣也一樣,佘水止粗眉倒立,捏着嗓子裝剛剛趕跑的伏魔客:“哎呀修士,我們不過混口飯吃,才不得不用這麼多神伏鎖來捉妖呐!”
佘水止:“狗屁,就是逮住了西南邊的商機,好妖壞妖一并捉,送到西南邊賣錢罷了。”
兄弟二人瞪眼如門神:“一群狗屎!”
陸上西南邊陲是瀾滄宮與乾華山為其他散修騰出的地界,兩門派便約定不過問,怎想不過問卻出此大亂,各個散修拿命作煉,歪邪氣息肆意,鬼知道會養出什麼玩意。
師兄南宮臧日前剛從西南回來,也沒交涉出什麼結果,那些散修依舊我行我素,沒半點規矩,帶着一群伏魔客也作起妖來。
佘水生想再說,忽清風拂光影,一道劍氣斬破兩道神伏鎖,并劍而出落葉飛花,搜搜兩竹葉再破一道神伏鎖,近乎擦着佘氏雙生子嘴飛過去,兩人立刻噤聲。
師兄這是生氣了。
師兄極愛幹淨,也愛清淨,本來在這野竹林中繳神伏鎖于他而言已然是在泥地裡打滾,又趕上兩個嘴碎戲精,更為惱火。
壞菜,佘水生發現師兄白罩衫上沾了兩點泥點子。
果不其然,師兄皺眉,擡手捏訣就要清理袍子。
忽高出炸一道璀璨金光,竹海深處靈氣迸現,如炮竹炸膛,高天投起一道落蓮輪廓,照得陰郁竹林如日光灼灼,師兄便閃身,直奔去了。
佘水聲佘水止悻悻,師兄就算再如何潔癖作祟,也永遠是人命至上。
這是有人誤入神伏鎖。
一邊,沈苌楚窩在網兜裡等了半晌沒見人,開始懷疑這附近根本沒有修士。
又或說,這神伏鎖根本不是修士設的,是什麼人專門用作撲妖的陷阱。
一合伯奇講西南邊陲,沈苌楚不免沉寂,沒多久便施力攀着網繩向上爬,這麼等着也不是辦法,總想着看看網口有什麼空缺,找爬出去的機會。
沈苌楚左右開弓,如闊腿蜘蛛攀住網兜,将要夠到網口,神伏鎖就叫人抓住提溜起來。
不适光亮,沈苌楚眯眼,再睜眼時,一張玉面菩薩顔出落眼前。
此人眉頭緊鎖,窄面生一雙刀劈斧鑿的鳳眸濃眼,淡色瞳孔如經萬年沉寂琥珀,透亮攝人,鼻尖微皺,提着神伏鎖的手又向後扯了扯。
這嫌隙的表情映在這張臉上,煞是戳中沈苌楚痛點,她似瘋了一般開始掙動,愈掙紮心也跟着一拍又一拍的漏,似一拳錘擊胸口,悶痛導入五髒六腑,沈苌楚幾乎是痛呼:“放開我!”
沈苌楚不想再給喬羽一毫一寸。
她沒有心,她的心早在乾華山頂峰碎了。
喬羽:“……”
他不清楚鎖中栗紅色女娃見到自己為何像見到厲鬼似得,喬羽修仙入氣,五感極佳,肉眼所及鎖中女娃臉頰汗濕,劉海成縷,粘在額頭上。
廟門吹來一股潮風,喬羽看着網兜中的幼童臉色發紅,掙紮得厲害,害怕她着風,拉近些,靠近胸口,清皎劍挽至後背束立,使出劍氣。
清皎樸素,劍身薄如蟬翼,劍氣劈開寒風,自喬羽背後形成夾角,他懷中女童碎發靜立,不被風擾。
背風而立,與乾華山校服同色的素色錦紋發帶随風卷入神伏鎖中,沈苌楚手指錯纏發帶,喬羽生生叫拽了一下,頭一歪,更靠近神伏鎖。
空谷幽蘭清冷幽香之氣鑽入鼻間,上一世沈苌楚抓也抓不住的味道,就這麼送了過來。
沈苌楚掙紮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