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這二人束發,同小狗沒什麼兩樣,沈苌楚如此想。将他上半截頭發攏在手中,喬羽發絲順滑微涼,似每一絲都攜清風,随她手上翻折,掀起一陣古檀雨絲。
叫她的話一頂,喬羽竟不知答什麼好。
他不是第一個。
約莫也不是最後一個。
見他又不吭聲,沈苌楚一邊束發,一邊道:“今日白天出府,是聽說書鋪尋到了我想要的書籍,特地過去去取。”
忽地跳脫,喬羽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解釋今日為何翹課。
“還有陳記點心鋪,”想到那個陳必功,沈苌楚稍頓,“本想排買椒鹽酥,雖說沒買到,路過幫了那老闆一把。”
她沒什麼耐心,說得粗略。喬羽細細聽,問道:“可受傷?”
“當然沒。”
沈苌楚替他綁好發帶,留一隻半髻,同肇斯行那一頭卷發不同,喬羽的又直又順,批在肩頭更好看。
“好啦。”沈苌楚滿意,又繞回到他身前,滿意拍手,評道,“好看。”
“發好看,臉更好看。”她仍不忘輕薄。
喬羽看她,兩眼華光閃爍。七年過去,沈苌楚如柳樹抽條,從靈巧小兒長成少女,尚未婀娜,卻巧笑倩兮,愈發出挑。
她才好看。
喬羽垂眸,忽得想感謝自己有張還過得去的皮囊。
明暗交錯,武境入口處,來尋沈苌楚的肇斯行剛進境中,就看到苌楚替喬羽束發。
他眼神陰翳,似被一根釘子釘在原地,生生看完整個過程。額颞處陣陣疼痛,如鈍刀砍砸,要将他劈成兩半。
肇斯行難忍嗤笑。
一周目。
一周目時,他做了什麼?
他無法擺脫劇情束縛,便主動找上喬羽,托他做了件事。
“師弟有一事相求。”
他封戰貼,與喬羽對打,酣戰幾番,險勝一劍,按照戰貼,喬羽要答應他一件事。
知曉喬羽性格,唯規則論,設這一封戰貼,便是要做這麼一局,叫他不得不答應。
肇斯行背手握劍,颔首道:“委托師兄,代為照顧藏劍峰新來的小師妹。”
喬羽冷然:“托我?”
“你作為直系師兄,為何不親自照顧?”
一周目至此,于他順風順水。
對她呢?
違背劇情,卻不能竊喜為苌楚偷來安生兩年,還叫苌楚受很多不該由她承擔的苦楚。
肇斯行苦笑,不怨她莫名的厭棄。
他怨不得,更沒資格怨。
“近來需外出降魔,”他斂起苦意,裝憨笑道,“小師妹體格不大好,招式似不大适宜重劍,來不及教,隻能委托師兄教上兩招。”
電流轉瞬流過全身,系統滴滴人設警告聲環繞腦間,強忍不适,取出備好的清明鏡與輕劍:“還請師兄代為轉交。”
“就教師兄最常用的幾式,”他咬牙,方才交手百式已學透,“不要提我。”
“武境中教學我來,平日由師兄代勞。”
他摸透了喬羽性子,必會願賭服輸。僅此不夠,還需要些籌碼,他補道:“我一同委托黎師姐……”
後來呢。
苌楚堕魔。
苌楚成親。
苌楚跳下魔淵。
……
他又做了什麼,将她推向喬羽,除卻恨,可否讓她刻骨銘心;在她心中,分量比的過喬羽?
肇斯行無知無覺,擡手摸上绾髻周一圈長生辮。
沒關系,他也有。
肇斯行絕不叫旁人動它,生出新發松垮了,他便一點點細細拆,再循着她那時的手法,編齊整,每日绾發時,盤旋好。
除了她,誰也不能動。
若将來及笄,要剪去,也不能叫旁人剪,隻能讓苌楚親自剪。
沒關系,他也有,要比喬羽多。
沿着绾髻旁的長生辮觸了一圈,喉頭上下翻滾,竟湧起一股燥熱,胸口勾連小腹酸澀。肇斯行嗤诮,擡手遮住泛紫雙眸,頰頸側漣淺淺紅暈,連冰靈根都壓不下去。
待燥熱散去,他果斷邁步上前,打斷二人。
肇斯行一改眸底陰郁,目光極明,眼中全是沈苌楚。
“小小姐,”他佯裝委屈,哀哀道,“為何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