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神色一凜:“敢确定,雲娘腹中的一定是死胎?”
顧夢堯咬牙,抓住雲娘手腕:“我……我不敢确定……”
她哀求地望着沈苌楚,她不敢賭雲娘腹中是死胎,亦不敢賭不是死胎。一屍兩命,若真出了什麼差池,這一輩子,她都将在無盡悔恨中度過。
“不要責怪自己,”沈苌楚眉頭緊皺,卻悄聲安慰,“若差别的大夫檢查呢?”
顧夢堯忙不疊點頭:“可行。”
沈苌楚了然,直起身道:“陳老闆。”
“今日舒術堂大夫為夫人号脈,”她逼近陳必功,将人逼得不斷向後退,“脈象有異。”
她不予廢話:“請陳老闆及時備馬車,送雲娘前往術舒堂,堂中環境定然比此處好,也更适宜雲娘生産……”
“不行!”
陳必功斷然回絕:“雲娘必須留在此處,哪裡也不能去!”
沈苌楚脾氣忽起,陳必功這完全不和時宜的果斷,全然将雲娘安危置之度外。
可關乎人命,沈苌楚深呼吸,平穩心緒:“陳老闆要想清楚,若雲娘有問題,可是一屍兩命。”
陳必功雙眸滿含血絲,堅定到了癡傻,指着房門:“雲娘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你們給我走,給我走……”
沈苌楚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果然陳必功根本不在乎雲娘生命安危。
她要發作,肇斯行健步沖上前,擋在沈苌楚身前,歉道:“陳老闆息怒,小姐也是心切夫人,為夫人身體着想。”
“陳老闆也不必勉強,若覺得将夫人帶去舒術堂不妥。”
沈苌楚沒料到他會如此,怒道:“肇斯行!”
他臂膀用力,壓制不斷掙紮反抗的沈苌楚,道:“大夫每日都來探望,如何?”
這次,輪不到陳必功拒絕,候在一旁的小厮目光如炬:“不可,這是我家老爺的内房私事,諸位請回吧。”
“連帶我家夫人名字也一并從冊子上抹去,穩婆大夫,我們再找便可。”
“誰準你……嗚!”肇斯行手臂向後攬,撈過沈苌楚,捂住她的嘴:“好,是我們叨擾了。”
将沈苌楚夾在身側,她氣力難敵,如何掙紮也無法掙脫。肇斯行低眉順眼,率先退出房屋:“先行告退。”
*
“肇斯行!”
直到将人架出院子,肇斯行才松開人。
沈苌楚已怒至極點,手臂掄圓,狠狠地甩出一掌!
“啪”的一聲,皮肉相接,刹時,肇斯行白皙面皮上,留下一隻輪廓分明的紅掌。
沈苌楚氣得雙頰通紅,怒目圓睜:“憑什麼!憑什麼!”
段蓄田未曾見過小小姐氣成如此模樣,顧夢堯也不敢阻攔,二人楞在原地,不知如何勸阻。
肇斯行無言,擡手捂住面頰,半阖眼眸,有些無精打采地喚她:“小小姐……”
“不要叫我!”沈苌楚也以手掩面,全然不想将視線分他絲毫,“你憑什麼替我做決斷!”
“那是兩條人命!是人命!”她尖嘯着後退半步,要再拍院門,手剛要放上去,就聽到身後人開口。
他語調平靜,似不雜情緒,冷到極點:“小小姐,那是别人的家事。”
肇斯行悄然靠近,不容拒絕地環住沈苌楚手腕,從門上扯下來:“小小姐不該,也不能橫插一手……”
“你……放開。”沈苌楚不停扭動,他的手卻如同鐵鉗,死死鉗住。
肇斯行不放。
沈苌楚徑直,一口咬上他的手腕。她如一隻撕扯血肉的小狼,将所有怒意盡數撒在齒間。
肇斯行垂眸,深邃雙眸古井無波,任由她去咬,似乎不覺痛意:“小小姐……”
“你咬,若是消了氣,便回府吧。”
沈苌楚瞪他一眼,已然不想同他說一句話,松嘴,甩開他的手。此時肇斯行的手又卸去全部力氣,擺錘般垂落身側。
她撞開肇斯行,快步離開。
連帶着顧夢堯與段蓄田也難堪,略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脫身去追沈苌楚。
直到巷中無人,肇斯行立了過不多久,系統光團才閃身出現,他面色實在不好,系統不忍哆嗦:“大……大神,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
肇斯行不答。
那掌印實在灼眼,系統不忍看:“告訴她,這院中的人可能與屍蠱閣相幹,要她避開……”
“她不會避開。”良久,肇斯行眼睫輕顫。
自小養成習慣,他愈是難過,情緒隐藏愈深,面上就更為平靜。
他甚至可以笑出聲。
“苌楚好,她見不得人受苦。”
肇斯行整理衣袖,指尖輕撫左手腕上的咬痕,漸漸地,眼底溢上幾分笑意:“我若與她說……”
她沒逃開劇情,還因變故,可能将無辜之人卷入其中。
“她會自責,會難過。她會提劍沖向西南屍蠱閣,以卵擊石。”
系統焦急:“女配氣運……”
“她不是女配,”肇斯行扯袖子,蓋住沈苌楚的咬痕,他看了看任務面闆上不斷向前推進的進度條,“她是沈苌楚。”
系統噤聲,再不敢開口。
她上一世那麼苦,卻從未想過報複他。這一世,苌楚願望如此簡單,她隻想做沈府的小小姐。
他自認自私冷血,二周目,他不在乎他人,隻想苌楚安康,順遂無憂。
肇斯行頓了頓,攥緊胸口衣料:“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