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苌楚坦然:“我有私心。”
“什麼,說來聽聽?”
沈苌楚一言不發。
于至岑闆正不過片刻,忽笑着拍拍大腿:“不想說,那我不問。你看身邊,伴你成長的喬羽人如何?”
“喬師兄待我極好。”
“隻是好,沒什麼其他念想?”于至岑指着喬羽道,“鳳洮儀表堂堂,雖說是個悶罐子,我看關照你也是體貼入微,不如聯絡合阖峰……”
掌門的話,沈苌楚一句也聽不進去。
喬鳳洮,喬師兄。
上一世,她求而不的的人,今朝就如此輕而易舉,推到了她身邊,她擡頭看從旭陽與于至岑,二人欣賞地看着肩并肩的她與喬羽,不免生出幾分自嘲的笑意。
難道又是是氣運,将她原本想要的,都送到了她身邊?
可人總是會變,過去想要的,現在不想要了。
她連這氣運,都不想要。
剛想開口拒絕,身旁喬羽撩起衣袍,單膝一撐,跪在于至岑面前:“不了。”
當面駁師傅面子,于至岑的臉刷地一下變黑,即便如此,喬羽仍道:“喬羽不願做強求師妹的事情,也請掌門不要強求。”
本來興義盎然的于至岑被他跪的敗了情緒,一拍桌子,轉身就離開了。
倒是從旭陽,走到喬羽身邊,拍了拍他肩膀,用以寬慰道:“不強人所難,君子格局。”
“苌楚,”從旭陽轉頭,“不表個态麼。”
沈苌楚眼睫半阖,語氣有些緊,似從嗓子裡擠出來的聲音:“多謝喬師兄,日後,定當遇良人。”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過去,沈苌楚懂得淺,因為少有人待她好,所以她喜歡。她分不清喜歡黎師姐與喜歡喬師兄之間的差别,誤以為喜歡瞬如煙火,所以要攥緊在手中。
其實不然。
師兄給她上了一課。
喜歡也可以如長明燈,火光微弱,卻一直存在。
上一世,是她被轉瞬即逝的璀璨煙火吸引,忘我地追求那如若幻像的火星,卻忘了回頭看屬于她的那盞燈。
時隔十七年,那盞長明燈,似乎再度亮了起來。
*
觞小甯臉色慘白,滿手鮮血。慌張地扔開手中鎖鍊:“你!你你……你有病啊!為什麼要拉着我的手扯縛妖索!”
周圍弟子趕忙湊了上來,可一見靈蛇胸口浸滿鮮血,轉頭觞小甯沾滿手,一時不知站誰合适,場面駭人,都不敢做聲。
肇斯行擡手,輕沾了沾縛妖索兩側,被鮮血沾濕的袍子:“姐姐呢?”
觞小甯瞪大雙眼,這人借着他的手,扯自己傷口,居然是為了見沈師姐?!
“不是!”觞小甯實在難忍,指着他鼻子罵道,“你你你……”
觞小甯被他氣得說不出話,這個披頭散發的瘋蛇不辨是非,滿腦子隻有沈師姐!
瘋了瘋了瘋了。
觞小甯機靈,小心眼耍得熟練,前提對面是能聽進話的正常人,不是肇斯行這種動不動就扯縛妖索的瘋子!
他施清潔訣清理衣袍後,轉身就要擠出人群去找沈苌楚。
剛巧,撞上從主峰下來,看到圍在一起的外門弟子,撥開人往裡走的沈苌楚。
觞小甯仰頭,對上沈苌楚,眼睛一轉,驟然哭出聲響:“沈師姐!那蛇,那蛇他瘋了。”
“他……他扯縛妖索,扯得到處都是血,”觞小甯手腳并用,描繪場景,指了指腦袋,“師姐。他腦子不正常!”
數位弟子左右讓開一條通道,露出裡面同樣滿手是血的肇斯行。
肇斯行手捏着鎖鍊,似乎覺得血不夠,還想往外扯。他聽到響動,忽地擡頭,直直盯沈苌楚,咧開嘴笑:“仙君姐姐。”
沈苌楚:“……”
觞小甯指着肇斯行:“師姐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沈苌楚将懷中外衣袍塞給身邊的人後,快步走向肇斯行,毫不猶豫,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嘶……”
圍在身邊的人,無一不倒吸一口涼氣。
沈師姐和藹可親,什麼時候這樣打過人?
沈苌楚質問道:“我說過什麼?”
肇斯行轉過頭,似乎這個時候像觞小甯那樣哭,他該委屈,姐姐就會心疼。
可從胸膛處炸出的暢快,又催他露出笑意,他道:“要惜命。”
可見不到你,我不想惜命,他想。
“記得最好。”
沈苌楚垂眸,背手,摩挲手腕正劇烈跳動的脈搏,輕輕張開嘴唇,長送一口氣。
兩人一高一低,肇斯行仰頭看沈苌楚,豔紅的嘴唇張開縫隙,口腔裡,小小的舌抵了一下她豐潤的下唇,留下一點水漬。
沈苌楚背光,他想看,卻看不清,便挪着向前湊了湊,快要貼上人的腰腹。
“别往過蹭,”沈苌楚很快發現他的小動作,擡手抵上他的肩膀,被肇斯行肩上凸起的骨頭膈到皺眉,本想用力的手,又舍不得了。她歎氣,另一手撫上他側頸脈搏,他脈搏同樣很快,她輕聲道:“你的心脈已經同縛妖索長在一起,拆不出來,我隻能截斷。”
肇斯行盯她臉盯的認真,根本什麼也沒聽到,喉結鼓了鼓,認認真真地點頭。
周邊盡是外門弟子圍觀,沈苌楚下不了手,隻能先放開人,在他乖巧不解的眸光下退開,連他下一步動作都預料到,手背後,抵住想要環抱她的雙手。
沈苌楚對抱着衣服的弟子道:“先帶他洗澡,換好衣服後,我再來。”
說罷,轉身離開。
觞小甯神色複雜地看了他兩眼,便去追沈苌楚。
肇斯行也着急,想要去追,卻被人按住了,抱着衣袍的弟子問他:“别走,要去哪兒啊。”
“仙君姐姐……”
弟子忍俊不禁,捂嘴笑了笑:“還叫姐姐啊,以後,你要改口了。”
見靈蛇疑惑,他抖開素白衣袍,給靈蛇展示:“看,師姐連校服都給你取來了,以後可不能叫姐姐。”
“得叫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