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宗門史的教習換成了一個老頭,留着山羊胡,樣貌過于唬人,等人作自我介紹時,才曉得這人已築基初階幾百年,從未升階,天賦已頂到頭。
求仙問道,不光要刻苦努力,還離不開兩點。
天賦,時運。
區青久修得胡子花白了,也未能入内門,末了,因在宗門内呆的時間足夠長,在外門混了個閑職:“今日,負責授課的師兄有事,這堂宗門史,就由我來代課。”
幾個同青墟峰相慣的弟子,身上惹上了些‘慕強’壞習慣,一聽他不過剛邁過築基門檻的老頭,一個個瞬間癱軟在桌,開始呼呼大睡。
肇斯行因可引氣入體而擺脫整日馬步,暫不知曉宗門史這閑散課程是一副什麼光景,觞小甯便在他耳邊小聲道:“唉,這種課,聽與不聽沒什麼區别,選拔時不會考。”
他從桌底取出一沓基礎心法,遞給肇斯行道:“平時,不管誰教,大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面上過得去就行,私下想做什麼做什麼。唉,正好,将這幾本心法背會。”
肇斯行輕點頭,接過書,認真背誦起來。
自沈苌楚擂台鬥法,他張口喊師姐後,觞小甯真将他當做師弟照護。
觞小甯想,不知為何,沈師姐又不下山了。平日除了在清明鏡内,露化形幻影指導二人外,就再也沒打過照面。
他覺得稀奇,湊近肇斯,壓低聲音問道:“你知道沈師姐最近在忙什麼嗎?”
靈蛇眼瞳一縮,耳後蛇鱗打出窸窣摩擦響動,頓了一頓,才搖頭:“不知道。”
觞小甯歪頭,細細觀察他這位師弟的表情。
他這位大他一号的師弟,除過見沈師姐,平日喜怒哀樂絕不挂臉。說他性子冷吧,也不冷,外門之中,和别人也能聊上兩句;反之,也不能說他待人熱絡。
觞小甯自小無父無母,吃百家飯長大,心性敏感,對肇師弟總有一種歸結為直覺引導的警惕。
但這種警惕與關切并不矛盾,隻要沈苌楚還在乎觞小甯,那觞小甯就是‘安全’的。
肇斯行端着兩本書靜靜地看,一邊看一遍默,他的記憶裡很好,一般都是過目不忘。
區青久見人大都不聽,索性也開始講起風言風語,能吸引一個算一個。
“山門内,屬掌門于從長老資曆最為深厚,”他做了一個較世俗的動作,兩手并攏,恭敬地拱了一拱,“一位是天家刀客,另一位,是探查世間天象的國師……”
肇斯行專心背書,或許是因為身高氣質凸出,區青久有些無聊,随意點了一個最顯眼的:“來來來,那位同門。”
老頭笑得慈祥:“我剛剛講了什麼?”
肇斯行擡頭,冷冷盯着他看,區青久老眼昏花的眼總算發現,他叫起來的,似乎不是人。
是一條蛇。
那頭,原本倒頭假寐的李庚起哄道:“去老頭,你點的那個是新來的,沒有靈根的廢物蛇,沒準連人話都聽不懂呢!”
肇斯行沉聲,默默看向李庚。
他記得這麼一号人。
自喻天資聰慧,身邊擁護不少,平日裡氣焰嚣張,也是這股性子,同青墟峰師兄混的關系還不錯。
肇斯行細想,大概是前兩日師姐陣仗擺得大,風頭無量,李庚心有不平衡,故蓄意找茬。
他伸手,按住想要竄起來的觞小甯,無視李庚,向區青久道:“你剛剛在講掌門與從長老的事迹。”
“對對!”
方才李庚故意挑事的行為,實際上是将區青久架了起來,而肇斯行這回答,給他一個台階,他迅速就坡下驢:“你說的對,我繼續講。”
李庚暗暗罵了一句區青久“廢物”後,轉頭,惡狠狠地盯着肇斯行。
觞小甯擔憂,揪住肇斯行的袖子,卻叫靈蛇又拍了回去,肇斯行目光再回到心法上:“那種人,你表現的越在乎,越氣急,他就越高興。”
他目不轉睛,氣定神閑,背得認真:“不用理他就好。”
*
青虛峰後山,沈苌楚跟着青虛峰修士熟悉後山分區境況。
今年外門選拔,将外門百餘弟子劃分為數十組,進行為期五日伏魔。
九峰派出弟子,每人負責監察一塊區域,半空中,有不同色彩的靈線在茂林中畫線作區分。
負責區域安排的是青墟峰的大弟子長孫裘,他指着最邊緣一處,對沈苌楚道:“藏劍峰管這一塊。”
沈苌楚挑眉,青虛峰後山呈‘凸’字形,分給她的位置,剛好在凸出去的那一塊。
這塊區域不光離青墟峰遠,面積更大,且三處環山,若魔物意圖逃離出界,定然會湧向此處。
是吃力不讨好的一塊位置。
“等等。”
衆人看向隊伍末尾,沈苌楚抱臂,紅唇輕抿,滿眼質疑:“為什麼将這塊位置分給我?”
公孫裘一臉不耐:“那是大家一緻商讨的結果。”
“哦?”沈苌楚大步向前,各峰之人不敢擋她,左右退開辟出一條通道,她款步,到他身邊,對上公孫裘,“衆人商讨的結果,我怎麼不知道呢?”
她勾唇,似笑非笑:“難道我并不是乾華山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