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天雷将附近所有樹劈作枯柴,幾片逃過一劫的樹葉飄蕩,遲遲不肯落地,繞着雷陣打轉。
随隐隐的噼啪聲作響,細密電流抽搐,凝結成一枚圓白核狀的引雷珠,飄搖半空。
風雨欲來的,昭示第四道雷劫降臨。三道天雷已如此恐怖,若積蓄第四道,恐怕天地都能劈開裂隙。
長生看清那顆散發白光的珠子,緊張得忘記呼吸,尖叫道:“那顆引雷珠是主系統,它想幹涉世界,強行終局!”
沈苌楚眼神凜冽,緊盯着引雷珠:“等得就是它。”
手持雪霰,沈苌楚禦氣騰飛,化作赤紅光影朝着熒白珠子追去,引雷珠兜圈子似得躲她,始終沒有飛出雷陣範圍,将靈氣旋成烏雲,閃電在其中翻滾。
她耳邊環繞電流滋滋聲中,響起熟悉聲音,陌生語調,主系統操着肇斯行的聲音,譏諷道:“竟你妄圖殺了我?”
沈苌楚側身避開小雷擊:“如何?不能殺?”
主系統于天幕中化巨影,半透明的‘肇斯行’束髻黑衣,同上一世送嫁時别無二緻。它将自己當做世界的帝王:“不過一介小小女配,第一世我能将你踩在腳底,第二世賞賜你一點機遇,你竟膽敢與我為敵,又何如與我為敵!”
沈苌楚空中受身翻轉,短暫停滞蓄力,佛赤色遊隼,朝着‘肇斯行’撞去:“那是我師兄為我求來的,不是你。”
‘肇斯行’朝着沈苌楚伸手抓去,巨影之下,顯得沈苌楚同蝼蟻一般,她卻沒有絲毫畏懼,擡劍就朝虛影劈去。
手掌被雪霰劈開裂隙,主系統不可置信的盯着手掌:“怎麼可能,你怎麼能傷到我。”
“有何不可?”沈苌楚飛身鑽過裂隙,“休要頂着師兄的皮囊假威風。”
幻影瞬變,退至沈苌楚身後,化作從旭陽,又道出第一世,叫沈苌楚忌憚一生的話:“你不真心,若真心,就不會使殺傷重劍,就不會修癡纏怨恨。”
“你不嫉恨麼,旁人輕易能得到的,”主系統叫嚣,“隻要殺了肇斯行,打開魔淵用萬人生祭陣,以你天資,成神後,天下之物,你皆可得到。”
沈苌楚冷哼,轉身俾睨腳下巨影,目光清明:“你不知我想要什麼。”
主系統道:“不過一世外之人,我替你尋更多更好的。”
說罷,頭頂又劈來數道雷電,沈苌楚擡劍,将其盡數接住,反手朝着‘從旭陽’砸去:“放屁。”
沈苌楚道境内掀起一陣疾風驟雨,強蓄雷劫,竹林焦灼一片,河渠水面沸騰,掀起巨浪,掀翻水面上的河燈。
她的道境在強接第三道天雷後,已有崩潰之相。
沈苌楚遙望肇斯行,一雙黑蒙蒙的眼眸,正茫然望着她的方向。
第一世到第二世,師兄用強求來的機會,為她填補殘缺與遺憾,以暖雪融她道境,開辟一片屬于她的有情道。
修士入道,道境珍貴,再難複現。
此刻,沈苌楚卻灑脫至極。她珍貴,她愛惜,是因為這個人,不是這個景。
隻要人在,景就可複現。
沈苌楚張口,堅定道:“我隻要他一人足矣。”
一人足矣。
輕巧開口,語意重之又重,鑽入肇斯行耳朵,軟軟陷落心頭,無形壓出凹痕,随着胸口心髒躍動。
沈苌楚說得幹脆極,亦如他道境之中,抱着他說,“他沒被愛過,不會愛人。”
所以她來愛他,她教他去愛。
沈苌楚向來不欠人,卻從不羞澀于表達自己的情感,讨厭就是讨厭,喜歡就是喜歡。
所以第一世那麼讨厭他;第二世又能放下防備去愛他。
他想,他的世界,除了沈苌楚,再沒有另一個能讓他如此心悸的人。
如此,肇斯行肩膀顫抖,觞小甯驚慌去看,卻發現這人竟然在笑。
阿冉氣急,頻繁望向天雷,竟隐有朝着肇斯行再度靠來的趨勢:“笑什麼,若不及時劈了那破珠子,天雷又要劈你了!”
其餘人不見主系統真身,隻能看到引雷珠在空中飛速移動,沈苌楚難以追上,被甩在其後。
肇斯行無畏點頭:“我知道,那東西就是沖着我來的。”
阿冉:“那你笑什麼。”
肇斯行不答,默然低頭,笑了片刻,才支起阿冉的身子直起身來:“我們得幫她。”
喬羽率先應答:“引雷珠移動速度太快,如何幫?”
肇斯行視線依舊模糊,靈識又因雷劫受限,隻能聽聲辯位,電流聲過于嘈雜,隻道:“引雷珠移動大抵沒有規律可言,但為了聚集靈力,應當會回到雷陣中靈力最充沛的地方。”
阿冉睜大雙眼看向雷陣。
确如肇斯行所言,引雷珠亂飛,卻總會回到雷陣最中心,不過片刻,立刻飛向别處,不細緻觀察,很難看到。
佘水止少有開口:“那也是細雷最密集處,怎麼靠近?”
“搭劍梯。”肇斯行道,“布在雷陣靈力最密集處,方便她快速靠近引雷珠。”
說罷,他脫身,朝着雷陣中走去,阿冉心驚肉跳,趕忙扯他:“你去雷陣做什麼?”
肇斯行雙眸無神,卻露出笑容。百年間,阿冉從未見過劍君笑得如此燦爛。
他道:“我去為她引雷。”
*
主系統虛影抽搐,分裂幻形成各種人的模樣,都為沈苌楚相熟的人:爺爺爹娘、珑依、俞琳、黎清逸……
這些相熟的“人”,滾車輪一般勸阻沈苌楚:
“殺了肇斯行,她是你不幸的禍根。”
“殺了他,你就是主角。”
“殺了他,想要什麼便有什麼。”
沈苌楚作熟視無睹,雷陣之中來回穿梭,尋找引雷珠蹤迹。虛影鬼魅們繞着沈苌楚:“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