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簌簌地落着雪,地上已經堆了厚厚一層。
入目之處盡是純淨的白。
孟春拉開窗戶,冷風比雪先一步鑽了進來。
她沒忍住打了個寒顫,飛快地抓了幾把窗沿上的積雪。
屋裡暖氣打得很足,窗戶剛關沒多久,雪就有要化的趨勢。
飛快地堆了一個十分潦草的雪人後,孟春拍了張照片。
垂眸盯着聊天頁面看了半晌,到底還是低頭打字。
【初雪快樂。】
張今樾似乎沒想到這個時間她還能回信息。
問了一句:【睡不着?】
孟春:【沒,醒了。】
對面靜了幾秒,問:【方便接電話嗎?】
孟春一愣,還未散盡的瞌睡頓時煙消雲散。
她又喝了口水,指尖在發送上懸了半晌,終于按了發送。
視頻通話的邀請很快響起,孟春點了接聽。
屏幕突然暗了下來,隻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晃動着。
鏡頭晃了幾下,忽地大亮。
角度一轉,對上了張今樾。
視角從下而上,隻露出了半張臉。
他似乎在忙些什麼,但鏡頭被擋得嚴實,孟春看不清。
隻聽到他問:“你朋友不在嗎?”
孟春解釋:“她在樓上。”
鏡頭再次晃動,這次終于照到了張今樾本人。
一片昏暗中,他離鏡頭極近,幾乎是來了個怼臉拍。
“我剛剛想了一下,”透過屏幕,張今樾看向她,“你這位朋友是他的繼妹?”
這個他是誰,他相信孟春清楚。
孟春沉默幾秒,點頭:“是。”
“怪不得呢,”張今樾笑着歎了口氣,“那天晚上就知道了啊。”
孟春沒否認。
喝多後認錯人的拙劣借口,可能隻有他才會信。
或者說,是他不願意多想。
他不願意想他是不是和她哥哥長得很像,不願意想她那個哥哥到底是誰。
鏡頭依舊有些晃,似乎遭受了颠簸。
他的聲音也跟着晃了幾分:“所以才喝了那麼多酒?”
孟春依然沒否認,隻是也沒出聲。
張今樾似乎當她是默認了。
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語速很慢的說:“慶祝酒?”
孟春一頓。
終于記起那晚似乎透露了很多信息。
張今樾沒錯過她的反應,繼續問:“慶祝什麼?”
孟春坐在窗邊,手機架在不遠處的矮桌上,距離和高度的原因,鏡頭能囊括她所有的表情變化,以及一些她自己都沒注意過的小動作。
看到她下意識捏着指尖,張今樾又問:“又慶幸什麼?”
倏地。
孟春的鏡頭劇烈晃動。
“啪嗒。”
她把手機放倒了。
鏡頭對着天花闆,隻有一片空茫茫的白。
像窗外的雪。
孟春清楚的聽到張今樾笑了一下。
她剛想開口,又聽到他幽幽的歎了口氣,像是夾雜着太多太多無法訴諸于口的情緒。
最後卻隻剩下一句:“孟春。”
孟春心裡一顫。
她依然抓着手機,低低沉沉的嗓音輕飄飄地落在掌心,有些癢。
偏偏他還在說:“剛剛你在我面前,很多事情我都反應不過來,你離開了以後,我才慢慢想明白了一些事。”
孟春仍然沒動,隻垂眸看着屏幕。
張今樾看不到她的反應,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有些話,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孟春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說什麼,下意識坐直身體,指尖摩挲着衣角,攥了一圈褶皺。
“我總擔心,你這次出去以後,可能就再也不回來了。”
張今樾停了一下,目光專注的盯着屏幕,“所以,我來找你了。”
孟春一愣。
聽到他繼續說:“有些話,還是當面說比較好,你覺得呢?”
……
……
孟春隻裹了件長羽絨服就跑下了樓。
雪還在下。
燈光通明的大堂裡,暖氣打得十足,玻璃大門烘了一層霧色。
人影朦胧,立于樹下,隻一盞路燈亮着,周遭僅剩淺淺月光。
他依舊一身黑,撐了一把黑面傘,傘面偏低,遮住了半張臉。
孟春忽地停在門前。
這一幕莫名熟悉。
偶像劇裡好像總愛上演這樣的橋段。
有一次吃飯時,餐館的小電視上剛好播到這段。
鄰桌有人吐槽:“這也太扯了吧,這麼大的雪怎麼趕過去的啊。”
确實挺扯的。
孟春在心裡附和了一句。
但是。
眼前這一幕的沖擊力顯然太強,已經令人無瑕去考慮那些所謂的邏輯問題。
天氣,距離,路況。
似乎已經被眼前人輕飄飄地邁了過去。
隻留下一身風塵仆仆的雪。
大堂經理适時迎了上來:“您好女士,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門外人聽到聲音,終于擡了下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