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平靜地喝了口水,“不是說出來玩嗎,打算和盼盼一起拍照的。”
張今樾輕啧:“不和我拍?”
孟春笑了笑:“拍。”
拍立得在她背的包包裡,拉開拉鍊一眼就能看到。
張今樾調了一下,一把攬過孟春的肩膀,将鏡頭對準他們。
摁下之前,他偏頭,問:“拍不好怎麼辦?”
“那就繼續拍。”
說着,她直接幹脆地摁了下去。
“咔嚓。”
一張相紙緩緩上升。
影像漸漸浮現,定格在他低頭湊近的瞬間。
張今樾把這張照片放進了自己貼身的口袋。
他似乎愛上了這項活動,走到哪兒都要拉着孟春拍一張合照。
直到閉園,他仍有些意猶未盡。
祈盼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身邊是背着玩累了的小姑娘的盧岱。
小姑娘趴在他的背上,睡得正香。
幾人在門口分開。
臨走之前,盧岱揚聲:“下次再約啊。”
祈盼敷衍似的擺了擺手。
回去的路上,不止祈盼,孟春也睡了過去。
張今樾将兩人送回了家,說什麼也不肯讓孟春再去送他。
孟春索性把鑰匙給他,讓他開車回去,明天再開過來。
将人送走後,她打着哈欠回了客廳。
看到祈盼手裡的東西後,孟春瞬間清醒。
一個淺粉色、淨面的方盒子。
她的生日禮物。
聽到聲音,祈盼招呼着人過來,“過來坐,我陪你拆了它。”
孟春的腳步稍顯沉重。
祈盼說:“我沒去你屋拿你那個,這是我之前買來沒拆的,好像和你那個差不多,記不太清了。”
孟春拖着沉重的身體坐下,看她動作熟練地拆開外面的塑封薄膜。
接着,打開了那個粉盒子。
一套特别漂亮的内衣。
孟春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她說:“啊,那就是我記錯了,你那套不是這樣的。”
孟春:“。”
祈盼想了想,“好像是——”
孟春直接接過話來:“我回去就拆。”
祈盼狡黠一笑:“也可以和張醫生一起拆。”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睡覺,困了。”祈盼打了個哈欠,起身朝着房間走。
關門前,她突然想起什麼,“對了春姐,今晚不用起來喝水了。”
孟春一愣。
祈盼沖她眨了下眼,“睡覺了,晚安。”
孟春無聲笑了笑,溫聲:“晚安。”
之後一周,祈盼每天都會被那個小姑娘喊出去,一玩就是一整天,回來時還會哼着小曲。
孟春漸漸放了心,抽空回了一趟家。
家裡難得都在,孟春和孟坤吃了一頓很平和的晚餐。
臨出門前,池凝遞給她一個信封。
“你爸爸讓我給你的,”池凝多問了一句,“明年就回來了吧?”
孟春接過那封信,點頭。
“回來就好,都瘦了。”池凝滿眼心疼,她走近幾步,低聲歎了口氣,“春春,我知道你怨他,但他不是不明白的人,他不會扔了自己的女兒不管,卻反過來問外人的死活。”
“那孩子,你姑姑們給他說的是,想讓他去附中讀書,看能不能找你幫幫忙,他才喊你過去的。他不知道她們存了那樣的心思。”
“你走的第二天他就把那孩子送走了,雖然他受了你奶奶的影響,但他也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車載音樂高亢的唱着歌,孟春捏着那封信,降下了車窗。
冷風吹散了車裡悶不透氣的熱空氣,她長舒一口氣,拆開了那封信。
她本以為,這是黎曼生前寫下的信。
看到裡面一闆一眼的工整字體後,一愣。
這是,孟坤寫給她的信。
内容很長,從她出生那天,到他們被催着要二胎,再到黎曼出事,而後他遇到池凝,甚至還提到了張今彥。
信的最後,他的筆觸越來越深,字迹也明顯用力。
【謹以此信,向我親愛的女兒道歉。】
……
臨走之前,孟春對祈盼千叮咛萬囑咐:“我這裡你放心住着,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我很快就能到。”
祈盼乖乖點頭:“知道啦春姐,你去吧,盧岱他外甥女還喊我去吃冰呢。”
孟春一臉無奈,“那我走了。”
祈盼朝她揮揮手,“一路順風。”
孟春沒買車票,她人已經到了北城,直接開車過去更方便。
路過服務區加油時,她給孟坤發了條信息。
【走了。】
【回來的時候帶他來見你。】
孟坤隔了好半天才回:【好。】
孟春笑了笑,收起手機回到車上。
她到冰城時已經是傍晚。
張今樾給了她鑰匙,她直接去了他的公寓。
囫囵洗了個澡,東西也沒收,先倒頭睡了一覺。
睡醒後,屋裡飄着陣陣飯香。
張今樾回來了。
孟春拖沓着腳步,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他,嗓音是剛睡醒的啞和倦:“晚上吃什麼?”
張今樾身體一繃,語氣如常:“紅燒魚。”
孟春又問:“沒有湯嗎?聞着好香。”
張今樾動作慢了點:“玉米排骨湯。”
孟春“唔”了一聲,緩緩松開他,“有點渴了。”
“我來。”
張今樾關上火,拿出玻璃杯,兌了溫水遞給她。
孟春慢吞吞地喝着。
剩了半杯,把水杯遞給他,“不想喝了。”
“那就不喝了。”
張今樾将水杯放到一邊,倏地低頭,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瞬間拉近。
呼吸交雜噴灑,落到對方的臉上。
他喉嚨微動,垂眼盯着她的唇,啞聲:“先接吻。”
孟春眼皮顫了一下,雙手不自覺地抓上了他的衣角。
張今樾蹭了蹭她的鼻尖,輕聲:“你不想親我嗎?”
孟春沒出聲,她松開他的衣角,拽着他的衣領将人又拉低了幾分。
接着,擡頭吻了上去。
她很少會主動吻他,有些不得章法,隻笨拙地探出舌尖,舔了下他的唇。
張今樾眸色一深,将人一把攬進自己的懷裡,反客為主,重重地吻了下去。
鍋裡的排骨湯咕噜咕噜的冒着泡,香氣四溢。
差點漾了鍋。
孟春倚靠着廚房門,看他不怎麼熟練地收拾着殘局。
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像還不錯。
臨近除夕那幾天,孟春給孟坤打了個電話,說帶張今樾回去過年。
孟坤在電話裡平靜的應了,見面時卻不自在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張今樾也沒好到哪兒去。
往常妙語連珠的人,難得說話打了磕巴。
飯桌上,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提起過他的家裡。
電視上播着慶新年的春節晚會,桌上擺着滿滿當當的熱乎飯菜。
孟春開了一瓶酒,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衆多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時隔多年,張今樾再次吃到了熱鬧的年夜飯。
時間走過零點,晚會上,主持人高聲熱烈的說着“新年好”。
孟坤和池凝給三個孩子都包了紅包,張今樾推辭了半天,被孟春一起接了過來。
他們在家裡住了三天,初三一早回了冰城。
張今樾要值班。
那個粉色的方盒子最後還是拆開了。
——張今樾拆的。
過後,他神采奕奕的去上班。
孟春在家睡了整整一天。
拍立得也一直沒再閑下來過。
張今樾樂此不疲的記錄着他們去過的每一個地方。
為此,他專門買了一本厚厚的相冊,裡面裝滿了他們的回憶。
在他的鏡頭下,孟春永遠青春肆意,永遠燦爛盎然。
“咔嚓。”
一同拍進去的,還有路邊的朵朵鮮花。
張今樾在相紙的反面記下了時間。
今天立春。
他想了想,在時間的下面又加了一句話——
于是,他擁有了整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