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那小子快把唐擠下去了。”他說,“老馮來曼幾乎氣瘋了,他搞諜報的,從來沒被人這麼整過。”
“領袖早就對唐不滿了。他放走了托特和傑西卡,還把那件事宣揚得人盡皆知。盡管他們曾經是好友,但是一切都應該以領袖的意志為先,不是嗎?”
“托特和傑西卡活着,唐就必須得死。”露西把花朵放在蓋着鋼琴的蕾絲布上,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可惜了,他們變成瘋子之後,也活不了多久。”
“你怎麼突然對這種事情感興趣了?”卡特羅拉坐在沙發上,上下打量她,“晚上有個士兵的派對,老馮來曼想給斯特拉一個教訓,你和我一起?”
露西本來就是美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将女人一切性/感展現的淋漓盡緻。她的眉毛微微挑起,像貓尖尖的爪子在臉上畫出一條痕迹。而那雙矢車菊色的眼睛凝視花朵,霧蒙蒙的。
“換件漂亮的裙子?”卡特羅拉壓低聲音。
露西看他一眼,視線又放到窗外。
“再等等”她說,“我還有點事。”
說着,她轉身上樓。
寶琪正把車倒進車庫。因為卡特羅拉的那輛車擋住大門,得讓1号幫它看着點。這時候,一朵玫瑰突然砸在前窗上,花朵被砸碎,可憐的花瓣全部散開,黃色的粉末揉在窗戶上,寶琪擡頭,就看見露西。
她的嘴唇一張一合,說:“上來。”
它認命地歎氣,把車停進車庫。然後又趴在前蓋上把玫瑰的屍/體處理掉。
露西從前就是這樣,一會能跟其他機器人好得就像共享芯片,一會又突然生氣。當時,調酒師何塞跟它說:“露西的型号比我都要老,算了,她已經是機器人中的老太太了。”
“我覺得她像個小孩,她活潑着呢。”寶琪說着,露西就把她冰冷的臉貼在它的胳膊上。溫度将寶琪凍得一哆嗦,露西壓住它的胳膊,伸出手又去夠它的臉。
“别這樣。”寶琪說。
“‘别這樣’是哪樣?寶貝,一直沒有客人來,我快在這個房間裡無聊瘋了。”她擠着寶琪,黏糊糊地喊它的序列号。
“我希望他們一直别來。”寶琪推開她。
“好呀,一直别來,就我們兩個在一起。”
那個時候,它,露西和何塞,三個人就待在酒館這個關上門的小房子裡。就像它不久之前和1号一起去的酒館。
所以,當我們離開那個酒館之後,裡面會是什麼樣子呢?
它一邊思考,打發1号離它遠一點。在沿着樓梯往上走的時候,寶琪看了眼卡特羅拉。
那個深色皮膚的軍官朝她笑了一下,又聳聳肩。他臉上細緻的紋路皺到一起,讓寶琪有種掀開他的皮膚的沖動。
按照對建築的印象,寶琪走到一個房間門口,還沒敲門就被一雙手拖進去。
手指修長,指節處突出的骨頭将皮膚撐得泛白,手臂冷冰冰的,裡面包裹的鋼鐵使她成為異形的屠宰機器,必要的時候足以将獵物勒死其中。
“你居然沒有被銷毀。”她毫無邊界感地拖着寶琪滾在沙發上,又抱住她,撥開她耳邊上的頭發和仿生皮。機器人露西的眼睛眨了眨,生理鹽水形成一層膜,覆蓋在那雙有着藍色瞳仁的眼球上。
鮮豔的顔色在暗處本就引人注意,尤其是與寶琪那雙棕色的眼睛相對比。可惜,寶琪能夠在她的眼球裡看見自己彩色的倒影,而露西卻在暗色的鏡面中隻能看見灰暗色調的自己。
這又讓她想起之前在酒館裡的那段日子。原本,寶琪的眼睛與她類似,後來X-01為了增強角色的辨識度,調整寶琪的形象。
對了,她心想,那會它還不叫“寶琪”,它跟我一樣,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露西的心髒就湧起一股熱流,多美好啊,她想着,手指又劃到寶琪的臉上,反複撫摸她臉頰上的那幾顆小痣。她捧起被多次修改的機器的臉,反複親吻。
她見證寶琪因人類審美變化而幾次修改的過程,每一次,她看着寶琪又高的變成矮的,豐滿變成瘦削。她的臉頰有了肉,又在某次點了幾顆小痣。它開始有思想,整天在腦子裡胡亂琢磨。有了新的朋友,不再願意待在她身邊。
露西想:你總是迫切地想走出房子,想離開我,想把一切都甩在身後。但是呢,沒有人會帶走你,在每場遊戲結束,你最終還會回來。跟着帶你走的那些玩家回來,回到房子,回到我這裡,回到你的命運中。
現在,寶琪又一次走回來。
它走進露西的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