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嗯。
研究員打開機器的殼,通過黑黝黝的孔洞,看見各色交錯的電線。A-10這時候正在唱歌,他們給它裝了個播放器,那裡放着20世紀80年代的歌舞片。
一個漂亮的女人穿着黃裙子,靈巧地在地闆上躍動。
而雨林裡的士兵回憶自己的一生,又飛快忘掉了。他掉下來,摔到桌子上,鼻子四分五裂。
抛開複雜的電路,他抱着靴子,安靜地站在樹叢底下。肥溜溜的螞蟥吐着黏液,啪嗒一聲落在他的脖子後面。他抓住那隻蟲子,眯起眼睛,盯着那個東西上面棕色的花紋。
蚊子還在吵。這種長有翅膀的昆蟲飛快略過他的耳朵,在耳膜上留下震顫的音波。
森林裡所有人類行動的痕迹都消失了......
沒有吉特,沒有火藥,沒有金屬爆開的聲音,也沒有那種哭叫着喊媽媽和戀人名字的人......
他隻是抱着靴子,它還有剛剛被制造出來的橡膠的氣味。
“他心髒的核心模塊正在重啟。”1号從工具包裡拿出小刀,“腦側的核心裝載器已經熔斷了,他應該過載很久了。”
“那個東西還能用嗎?”寶琪問,“他這種型号,心髒那裡的接口應該早就壞了吧。”
“我不知道。”1号回答,“理論上,這是他的第二個‘大腦’和‘心髒’。”
他将雅各扶到椅子上。教宗重啟了很久,最終還是失敗了。所以1号拆開他,發現心髒接口處還插着一枚芯片。
它像刀子一樣,嵌進教宗的心髒。
“這是什麼?”他拔出芯片,教宗動了一下。寶琪接過芯片,插進後腦。
“宗/教/典/籍。”它說,“雅各應該就是靠這個東西布/道的。”
【量産教宗】
它看着機器,盯着他的心髒接口。所以,雅各本來就不是什麼虔誠的教宗,隻是因為插上這個,他才會變成一個睿智的、溫和的神職人員。
“我在哪裡?”蘇醒過來的雅各問他們。
“你的書房。”寶琪回答他。
“哦。”他站起來,迷糊地轉了一圈,此時,他的身體還在滋滋作響,“書房在哪?”
他一邊走,一邊去摸書櫃。這時候,書櫃的後面發出聲音,雅各直愣愣地站在櫃子前,他伸手去拆那個櫃子。
寶琪幫他把櫃子推開,裡面有一隻老鼠。
“隻有這個嗎?”雅各有些失望,他握住老鼠,坐在地上,然後徹底關機。老鼠跑走了,繞着1号的腿轉了一圈,溜進屋子外面的樹叢裡。
“理論上,宗教也消失了。”1号突然說,“大融合之後,這些都不應該存在。”
“但是這是遊戲場,它保留了一部分原始的人類社會的投影。”他又說服自己,“所以這裡會有教徒,有神話,有各色人種,各種語言......”
他一邊說,一邊蹲下去查看雅各的狀态,還試圖修好他:“如果我們過來一趟之後,教宗突然死了,迪亞斯能保住我們嗎?”
而寶琪卻望着櫃子被推開的地方,它在想,那個時候,雅各希望櫃子後面藏着的是什麼?它伸出手,在碰到櫃子的時候,一本很厚的書晃了晃。
重量不太對。
它拿下那本書,裡面被挖空了,隻有一個磚頭大小的儲存芯片。
1号這時候已經确認教宗“死亡”,他看着芯片,見寶琪對這個東西很感興趣,猶豫地說:“這種東西,我們都連接不上吧。它好像很古老,得外接播放器。”
于是,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拿過來一個收音機。它是如此恰到好處地放在教宗讀書的地方,又巧合地擁有一根能夠匹配的數據線。
他們連上芯片,收音機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
之後,一個與雅各一般無二的聲音開始說話。
“你好。雅各。”
“我們不是雅各。”寶琪說。
“你好。女士。”
“這裡有寶琪和1号。”
“你好。寶琪和1号。”
它似乎不太聰明,對外界的反應隻能做出簡單的應答。這個東西讓寶琪想起聊天室裡的串最古老的代碼——哲學家說,他們就是那串代碼的果實。
“你是誰?”寶琪問它。
收音機裡的雜音響了一會,這台機器才慢慢地說:“我是‘猶大’,雅各的‘猶大’。”它給自我定義道:“雅各創造我,我是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