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沙灘上,擱淺了無數小木舟,一個個小型篝火堆被圍在四條船中央,遠處有搭好的祭台,村長身體上畫着油彩面向大海大聲祈求着今年的風調雨順,期間夾雜着一些他們聽不懂的嘹亮歌喉。
陳樂渝在場,根本就不讓他哥動手,自己已經把魚都刷上醬料,撒上各種調味料,插在篝火周圍烤上了。
盛亦被PD從孟一那條船上給抓了回來,噘着嘴坐在船尾,離那兩個讨厭鬼都遠遠的。
陳樂渝是沒想到自己能有這種待遇,竟然可以坐在中間。
他烤完了第一條準備獻給他哥,熱氣騰騰的,甚至很貼心地吹了兩下,才伸到面前。
就這個服務态度,他爸看見了指定滿意。
“晚哥,有時間嗎?”歐洋套着一件白色的防曬服,有點着急地從一條條小木船中間迂回跑了過來,呼吸有些喘。
一看就是有話想說。
歐洋看向船尾一直睜大眼睛滿眼好奇,像是想要憑空猜出自己會說什麼的盛亦。
就像在征求正宮的同意。
貓貓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何況他還很喜歡歐洋,幹脆把那圓滾滾的眸中充滿的威脅抛給陳晚聲——不要亂說話,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不可以讓他下不來台!
陳晚聲哭笑不得。
歐洋找他能有什麼事,無非是問他陳樂渝到底來幹什麼的,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他不做出出格的舉動罷了。
“可以,走吧,去海邊散散步?”
首要客戶走了,沒辦法,陳樂渝隻好把手裡的烤魚遞給盛亦:“賞臉嘗一下?”
“還有我。”
聲音來自身後,盛亦手一頓,仰頭朝後看。
歐洋跟陳晚聲走了一會兒了,沈琦才從不知道哪裡冒出來,存在感實在太低。
他跟歐洋一塊兒來的,在船和人流的遮掩下,用了很久才下定決心來邀約。
“有話想跟你說。前面有人在擊鼓打擂,要不要去看?”
盛亦立刻站了起來:“好啊。”
恨不得現在就能坐個火箭原地起飛。
【二公子實慘,偏偏跟他們一組】
【有飯一個人吃不香嘛,我已經下單了一份烤魚到家了】
【他們是不是都在針對陳樂渝啊?人家才第一天來,跟别人都不熟】
【那怎麼了,誰剛來的時候都尴尬啊,再說了,你會選擇跟追求者去看擊鼓還是跟前男友單獨相處】
陳樂渝本人倒像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開始一個人看煙花,吃烤魚,在節目組的濾鏡之下極盡憂郁賣慘強顔歡笑之能事,還沖鏡頭講笑話,倒是給自己拉了不少媽粉,都可憐死他了,孤零零一個人。
【要不跟恺哥一起吧】
【留守男人抱團】
【别說了回頭一姐找你麻煩】
【一姐自己都四處亂撩好嗎】
散步時候的聊天内容沒有播出,倆人隻是沿着海邊慢走。
陳晚聲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歐洋對他懷揣着什麼樣的期待,整個人揣着兜,被風一吹,發梢往上翹動着,微眯着眼十分惬意自在,以一種兄長的口吻安慰歐洋,叫他放心,那個孽障關在自己房間裡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歐洋問他,從小到大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很好奇他當時的心情。
對于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陳晚聲其實也沒想過瞞着他。
隻是以前一直因為想避開陳樂渝,連帶歐洋一起回避了,加上他又不是那種會主動找人訴說心事的類型,所以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對盛亦的感情。
“确實會難受吧,就算我一天到晚都在盼着他們分手,也不知道他們最後會不會真的分開,誰看着喜歡的人跟别人在一起都不會好受。”
歐洋心裡這才明白了,自己念大學期間錯過了陳晚聲的暗戀期,暗戀三年,跟暗戀十多年的感受其實大部分是相同的。
隻不過有些人能等來好的結果,有些人隻能默默退場。
“倒是你,好像從來沒聽那家夥說過你有喜歡過誰。”
真的很諷刺,因為陳樂渝實在纏自己纏得太緊,其他人都下意識會從陳樂渝的口中打聽自己的情況。
“有啊,怎麼沒有。”
隻是因為膽怯,徹底錯過了罷了。
歐洋從小就長得乖,脾性安靜,幾乎人見人愛,從小到大都不缺人表白,偏偏他誰也看不上,哪怕是陳家的二公子再怎麼死纏爛打他也不為所動,曾經一度被陳樂渝稱為‘移動的王子雕塑,鐵石心腸’。
陳晚聲隻問了一句對方是誰,歐洋低着頭沉默,他也就不再問了。
不遠處人聲鼎沸,仿佛連海浪都被感染得有些熾熱。
歐陽提了很多自己以前覺得很委屈的事情,有些責怪陳晚聲不論青紅皂白,看見自己跟陳樂渝在一起就也忽視他,導緻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主動跟陳晚聲說話。
“我還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
陳晚聲很老實地道歉了,因為有幾年他的确是看見任何跟陳樂渝有關的人就想躲着,眼不見為淨。
“不過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忽然就不跟阿渝一起了。”
陳樂渝回陳家的時候歐陽還太小,記得不是很清楚,但他長大後推測過一些。
畢竟陳樂渝跟他母親是在楊婉琳過世一年後被陳飛煌接回家的,那時候陳樂渝就已經有六歲了,陳晚聲一開始也是很讨厭他們母子二人,但是吳阿姨作為繼母對陳晚聲和他也都照顧有加,應該沒過多久陳晚聲就開始帶着陳樂渝一起上學玩遊戲了。
他們三個幾乎同進同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真的很快樂,他真的覺得他們會一直這麼好。
可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陳晚聲就開始刻意忽視陳樂渝的存在,哪怕是陳樂渝主動湊上去,也得不到陳晚聲的幾個字。
他也不得其解,整天夾在他們兩個中間扮演保持平衡的角色,既難受又無奈,時間一長,陳晚聲連自己也不怎麼搭理了。
如果是因為上一代的事情,那陳晚聲一開始就不可能跟陳樂渝關系好,這也是他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别想了,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跟阿渝……準确來說,關系也不大。”陳晚聲說,“讓你這麼困擾是我欠考慮了。”
歐陽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那你為什麼……”
“青春期愛多想吧,小時候不懂事,長大了越想越氣的情況也有。不過那小子自己也不争氣,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欠抽。”陳晚聲皺了皺眉。
怪就怪他們母子倆的關系太好了,他實在沒辦法把一個想要置十四歲的自己于死地的人的兒子當親弟弟。
跟陳樂渝走得太近,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對他母親破口大罵,破壞家裡如今這種詭異的食物鍊的平衡。
陳晚聲回去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陳樂渝跟一個漁民坐在篝火旁邊聊得熱火朝天,一臉的白癡樣。
盛亦人不在。
他一開始以為是去洗手間了,問了才知道自己走了沒多久人就被沈琦給叫走了,頓時懷疑自己中了那小子的調虎離山之計。
真的是賊心不死。
煙火如約盛放,本應該一起看的人卻沒回來,倆兄弟反手架在船沿上,仰頭看天,幾乎沒什麼話聊。
“跟歐洋聊得開心嗎?”陳樂渝像是繃不住了,猛不丁問。
“還行,沒聊什麼。”陳晚聲面無表情,本來就是大腦空空,什麼都沒想,但在廣大網友眼裡,那就是欲蓋彌彰。
憑陳晚聲的演技,一定可以越是有什麼,越是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肯定是意識到歐陽也喜歡他了】
盛亦大概是整個活動的最後才回到自己小組集合的,隔着熙熙攘攘撤退的人群,他得跳起來才能找到自己的船在哪裡。
于是陳晚聲看到的畫面就是一隻貓在不遠處不停地起蹦,那個貓頭在一下下靠近自己。
“哎呀,一不小心就跟别人聊了這麼久,哈哈哈,我們回去吧,我感覺我已經一身臭汗了。”盛亦揉着自己的後腦勺笑嘻嘻的。
目标精神狀态異常。
陳晚聲盯着他看。
盛亦下意識把視線挪開後立刻站直緊繃——我的心虛一定被眼光毒辣的陳老師發現了!!!!
【以下非靜止畫面——】
【有報告顯示,罰站的姿勢更标準的人往往可以獲得更低的家庭地位】
倆人靜置了半分鐘,陳晚聲才輕輕開口:“别緊張,走吧,回去再說。”
“啊……嗯。”盛亦依舊不敢看陳晚聲。
這也不能怪他啊,誰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會啊!兩個攝像大哥都還在後面那家夥就什麼話都敢說!
這就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嘛!
浴室傳來唰唰的流水聲。
他們一回來,陳晚聲直接開口讓盛亦先去洗。
白天陳樂渝晚出門,陳晚聲還以為他有什麼事兒呢,結果就是偷偷把他們三個人的床合并成大通鋪了。
原本盛亦靠門的床位,現在變成了中間,乍一眼看見這場面,他家貓氣得整整半分鐘沒說出話,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彈幕也是火藥味滿滿,罵陳樂渝的也有誇他的也有,給陳晚聲拱火的也有。
“我不知道你們換了床位啊,漏看了幾集。”陳樂渝說,“忙着找工作呢。”
但完全沒有想把床挪開的意思。
陳晚聲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刻意把床換回去,這種操作實在太低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