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安收到舒芮視頻電話的時候正用鉛筆随意畫着什麼,鈴聲一響,舒意安立馬接起。
舒芮躺在床上,臉蛋紅撲撲的,但人卻沒什麼精神。
“媽媽,還好嗎?”舒意安問。
“小安。”舒芮朝他笑了笑,“沒事,有點感冒而已。”
“吃飯了嗎?”
“剛吃完,本來沒什麼胃口,你陳叔說要吃完飯了才能給你打電話,吃了好多呢。”舒芮看似在抱怨但語氣又不含一絲不滿,“你吃了嗎?”
“吃了。”舒意安知道舒芮這樣說是表示自己身體沒什麼問題,他俯身将正在聞他腳的彩虹抱起來湊到手機面前,“媽媽,你看,我新養的小貓,可愛吧。”
舒芮眼神亮了一下,高興地回答:“可愛,很可愛,和寶石一樣可愛。”
“這兩天好像還長大了一點,剛帶回來的時候好小一隻。”舒意安笑着說,“我這次一定會好好養的。”
舒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頓了一會兒要開口,但又遲疑着,舒意安像是有感應一般,在對方開口前轉移了話題。
“媽媽,普羅旺斯好玩嗎?”
舒芮失笑:“還沒開始玩呢,不過我覺得我明天就會好。”
“那覺得好玩的話給我要分享哦。”舒意安說。
“好。”
“生病了也不要瞞着我,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會擔心。”舒意安接着說。
舒芮目光閃爍,有些傷感的情緒流出來,遲疑着還是将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小安,我在巴黎見着你爸了。”
“哦,是嗎?”舒意安頓了一下,表情變得不太愉快。
“他說想見你一面,你要見他嗎?”舒芮小心翼翼地開口。
舒意安很少有這麼裸露的不太好看的臉色:“有什麼好見的?”
舒芮知道每次提到簡行業的時候舒意安的心情都會變得糟糕,可是他們始終還是要見面,始終帶着一層血緣關系,況且當時确實是因為自己的病。
“你跟他有誤會。”舒芮說。
“沒有誤會。”舒意安冷淡地開口,“不管他當初為什麼要抛棄我們,可他就是那樣做了,這就是事實。”
舒意安想起了傅予之前說的那句話,人都是自私的,讓自己痛苦和讓别人痛苦比起來,還是讓别人痛苦更好吧。簡行業就是那個讓舒芮痛苦的人。
“當時是我們太沖動了,沒有好好考慮到你。”舒芮說。
“媽媽,不是我的問題,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最痛苦的人不是你嗎?你可以原諒他嗎?”舒意安臉上表情退幹淨,問道。
舒芮一時愣住,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明明知道你狀态不好,明明可以把你也帶去法國,可是他偏偏要做出選擇,他選擇抛棄了你,不是嗎?”舒意安繼續開口,聲音帶着怒意。
“走到這一步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是我一開始就選錯了。”舒芮雙眸劃過一絲憂傷。
“媽媽,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
為什麼一定要去見讓自己痛苦的人,就算是誤會,為什麼一定要解開,就算解開了,經曆過的那些痛苦也不會消失的,不是嗎?
窗戶沒有關嚴實,外面的風吹進來帶了些涼意,舒意安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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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芮第一次自殺是在舒意安初一的時候,那時候寶石剛走丢不久,舒意安才平複好自己的心情,從學校回來,發現爺爺奶奶也來了,他高興地和他們打招呼:“爺爺,奶奶。”
兩個長輩摸了摸舒意安的頭,臉上滿是心疼。
“小安,要不要到爺爺奶奶家住幾天?”
舒意安很久沒和爺爺奶奶一起住了,有些興奮。
“好啊,那爸爸媽媽也去吧。”
“額……”
舒意安在自己爺爺奶奶臉上看到了為難的表情,有些不解,隻聽他們開口。
“小安啊,爸爸媽媽有事出差去了,你先和我們住幾天,等他們回來了就來接你,好嗎?”奶奶覺得不忍心,決定先不告訴小孫子真實情況。
可舒意安已經不是随便說兩句就能糊弄過去的小孩子了,舒芮不會不告訴自己就去出差的,他聽見正處于變聲期的自己開口,聲音有些尖銳。
“我不去,媽媽說今天要給我做蛋撻的。”舒意安抱着自己的書包坐到沙發上,拿出茶幾抽屜裡舒芮留給他的備用電話,“這麼晚了,我給她打個電話。”
奶奶看不下去,将舒意安摟在懷中,摸了他的頭發,還是告訴了他實情。舒意安聽到奶奶和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說出的話卻讓他不明白。
“小安,你媽媽生病了。”奶奶還是說不出口那兩個字。
“生病了?是感冒了嗎?”舒意安說,他想了下最近舒芮給他多拿了件外套,可能是舒芮忘記給自己多加外套了,說完對爺爺奶奶說要給媽媽拿件外套過去。
爺爺奶奶看着他去主卧拿外套,沒有阻止,也不知道怎麼阻止,爺爺背着手歎了口氣:“造孽啊。”
“可是我不知道媽媽在哪兒?”舒意安抱着舒芮以前最喜歡的一件玫瑰花紋樣的外套一臉茫然,對着站在不遠處溫柔凝視自己的爺爺奶奶說,“奶奶,爺爺,你們帶我去吧。”
奶奶走過來緊緊牽着他的手。
他到醫院的時候簡行業坐在病房外的凳子上,手裡拿着根煙摩挲着卻沒點燃,因為旁邊标了一個禁止吸煙的牌子。
“爸爸。”舒意安喊道。
簡行業準過頭來疲憊的臉上被詫異的神色蓋住:“小安,你怎麼來了?”
“他非要過來看他媽媽,讓他看看吧。”奶奶開口。
簡行業沉默了會兒,蹲下來叮囑道:“媽媽睡着了,你輕聲點不要吵到她,好嗎?”
舒意安點點頭,簡行業握住門把手開了門。病房裡安靜得很,隻有儀器“滴~滴~”的叫聲,舒芮躺在病床上,呼吸輕輕地,舒意安覺得要是沒有醫院的這些線連在她的手上,舒芮或許會像氣球一樣飛到天上,随後越飛越遠,直到變成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舒意安将外套蓋在舒芮身上,動作很輕很輕,生怕把她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