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安:“嗯嗯,我給他說過了。”
傅予走路本是比舒意安要快些的,此刻放慢了步伐,并肩和舒意安走着。
“我看你比我還像彩虹的主人。”舒意安調侃道,悄悄地牽了一會兒傅予的手,在舒芮轉身時及時放開了。
舒芮晚上本來就睡得早,上飛機後不久就睡着了,舒意安和傅予今天也很疲憊,他們等着吃了點東西後才眯了會兒。
從江城過去外婆那邊并不遠,傅予和舒意安比舒芮先醒,舒芮睡着覺也是一臉愁容,快到的時候舒意安才把舒芮叫醒。
外婆的家在一個村子裡,依山靠水,環境很好,但總是發展不起來,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留守老人,留守兒童,還有一些不願意搬走的,外婆就在其列,任舒荷怎麼勸她不願意離開。
舒意安租了輛車,聘了個臨時司機,這一路上能舒服很多。
到了路盡頭,車開不上去了,但外婆家還得往上走一截,舒意安扶着舒芮上去,傅予主動留在路邊和司機一起等他們。
到了門口舒芮又顧慮起來,遲遲不敲門,一臉愁容,不知道自己開口應該說些什麼。
突然門從裡面打開,外婆披了件衣服,手上拿了個陳舊斑駁的手電筒,見到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吃了一驚,又變得欣喜,伸出的手頓在半空,聲音有些顫抖:“小芮,你回來了。”
見此畫面,舒芮眉頭一緊:“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
“哦,我落了件衣服在地裡,忘了拿回來了。”外婆解釋道,看舒芮的臉色有些不好,尾音漸弱,“那,那個,快進屋,外面冷。”外婆将門大打開,讓舒芮和舒意安進了屋。
舒芮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這家裡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老,一樣的舊,一樣的寒酸。
舒意安倒是放假的時候會跟着舒荷回來玩幾天。
外婆急急忙忙給他們倒了水,還拿了些小孩子喜歡的糖果出來,舒芮沒有開口說話,她就觀察着舒芮的神色謹慎而又溫柔地開口:“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先去把衣服拿回來。”
舒意安忙把她攔下:“哎,外婆,你别去了,我去拿回來。”
“你不知道在哪兒。”外婆說,眼神仍然沒從舒芮身上移開,“還是我去吧,你們大老遠回來,先休息一會兒。”
舒芮盯着那青灰有着裂縫的水泥地,突然開口說,聲音有些冷:“你不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外婆手足無措,不知道如何開口:“嗯…我……”
舒意安把外婆扶到了舒芮旁邊的椅子上:“你們慢慢聊,我去拿衣服。”說完輕輕拉上門,拿着那有些年歲的手電筒往後面的高地上走。
菜地離外婆家不遠,走不了幾步,舒意安打着手電在上面轉了兩圈,在一顆小樹地下找到了外婆落的衣服——一件藏青色的夾克外套,上面還有刻有某某企業的名字,沾了些許泥土,看起來舊得很,字迹都模糊得看不清了。
舒意安抖了兩下,從衣服口袋裡面掉出來一張泛黃但很平整的照片,上面是一個一歲左右的孩子,看不出性别,也看不出是誰。
他把照片又放回了口袋裡。
舒意安回來的時候聽到舒芮和外婆還在說話,他沒進去,就在門口的梯子上坐下了。
裡面的談話聲時不時的傳過來。
舒芮:“你不用一直道歉,我已經不需要你的道歉了。”
“我知道,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外婆帶上了哭腔,“隻是,我可不可以想你的時候去看你一眼?”
舒芮沒回,外婆緊接着說:“不會去很多次,就是過年的時候,去看你一次就行,一次就可以了。”
靜默了一會兒,舒芮似乎歎了口氣:“你要來就讓舒荷帶你過來吧。”
外婆很高興:“好,好,知道了。”
舒芮:“我原諒你,因為你畢竟是我母親,你也費心費勁的養了我幾年,但有些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我以後也再不會回來這裡了。”
外婆苦笑着點頭:“嗯,别再回來了,你們都不要再回來了。”
屋裡又沉默了,沉默到舒意安都準備推門進去。
“我走了。”舒芮站了起來。
“等一下。”外婆叫住了她,快步到裡屋裡拿出來個鐵盒子,“這個你拿着。”
舒芮接過,打開一看,是她小時候的照片,一歲的,兩歲的,三歲的……一直到高中。有些照片連舒芮自己都沒見過。
“我一直保存着,本來是打算等你結婚的時候給你的,一直沒機會。”外婆道,“昨天聽老李家說他們閨女小時候沒照過幾張照片,這兩天回來不開心得很……你們的照片我都留着呢。”
這算是外婆做得比較“奢侈”的事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經曆過覺得遺憾,所以從小就開始收集孩子的照片,有自己去照相館照的、找家裡有相機的幫忙照的、舒芮在她養父母家時就是找她養父母要的、高中學校留的……
舒荷的照片在舒荷結婚的時候就給了,這次也終于找到機會把舒芮的照片親手交到了舒芮手上,外婆心裡這件事總算落下了。
又是一陣沉默,旋即傳來鐵盒子蓋上的聲音。
“我知道了。”舒芮平靜地開口,打開了門。
外婆挽留道:“就走了嗎?這麼晚了,就在這裡住吧……或者還是到鎮子找家旅館,等天亮了再回去。”
舒意安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沒事,外婆,你休息吧,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的。”他把衣服遞給了對方。
“
舒芮點點頭:“你自己早些睡吧。”
外婆看了看口袋裡的照片沒丢,小心地收好衣服才追出來,看着舒芮和舒意安上了車,車子發動,車子的尾燈消失不見,路上又重回寂靜和黑暗。
舒芮在下去的路上許久未說話,舒意安就靜靜地陪着她。
等快要到路邊等時候舒芮突然說道:“小安,媽媽好像現在才覺得自己開始真正的生活了。”
舒意安知道她的意思,經曆過的那些事早已經刻在心裡,原諒不是忘記了,而是一種解脫的手段。
走了兩步,舒芮又突然想到了什麼,覺得有些愧疚,開口道:“說起來,你中學我都沒給你拍照。”
舒意安還以為要說什麼,毫不在意地開口:“這有什麼,我們班級群裡照片多得很呢,之前我自己保存了的,别擔心,媽媽你要是想回顧回顧自己兒子以前的帥照,我手機裡多得是哦,改天打包發你。”
舒芮被逗樂:“那我等你結婚了再還給你。”
舒意安微頓,笑了聲:“還給我做什麼,我這麼大方,當然是直接送給你了。”
“那我就不還你了,我要留着自己看。”舒芮道。
“好啊。”
舒芮躊躇道:“…對了,你爸說是要回來了。”
舒意安神色從容,并不在意:“回來就回來呗。”
舒芮思前想後,說道:“不然你也和他見一面?”
“再說吧,我也不一定有時間。”
舒芮不再勉強,舒意安的心結也要他自己想開才行:“也好,反正還有一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