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沒有一個人宮人,皇帝和皇後在人前教導他,但卻嚴于掌控他周遭的人。
盡量杜絕他與旁人的接觸。
關鶴衣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工具與材料,腦子内回想着父親制作皮影的過程。
關鶴衣先從一塊經過特殊處理的牛皮上,挑選出最柔軟、最富有彈性的部分。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将牛皮切割成大小适中的片狀,然後将其平鋪在光滑的木闆上。接着,他開始用雕刻刀在牛皮上刻畫出各種形狀和線條,每一個動作都萬分精準。
在全部的雕刻完成後,關鶴衣将牛皮輕輕揭起,呈現出一個個生動的皮影形象。
末了,關鶴衣用細線将皮影形象連接起來,使其能夠靈活地活動。他輕輕拉動線繩,皮影便在昏暗的燭光下躍然而出。
那皮影身形修長,背後有一把古老的弦琴。
關鶴衣細長的手指拉動着皮影上的細線,讓皮影漸漸動了起來。
“小鶴衣,你怎得來找爹娘了?”
皮影手舞足蹈,一搖一晃地擺動着動作。
關鶴衣眼周瞬間紅了一圈,看着皮影道:“自然是我想爹娘了。”
關鶴衣手中的皮影顫|抖着身子,似在回應他,倏爾一顫,關鶴衣手腕一墜,影人上的絲線便斷了。
一個和他一般身形的孩童從黑暗中現出身形來,那男孩帶着一具玉色魑鬼面具。
一邊是溫潤的公子面容,一邊是猥獕的魍魉鬼面。
關鶴衣猛地收起手中的皮影,背手在身後。
他見來人不似宮中人,但衣着矜貴,關鶴衣因此有些許搖擺不定。
關鶴衣問:“你是何人?”
那人歪了歪頭,似是在思考這個問題,然後盯着關鶴衣許久,将關鶴衣渾身上下打量了許久。
半晌後,那男孩啟唇回答:“我名绯陽。”
關鶴衣飛速收起了自己的皮影,然後道:“你為何來此?”
末了,關鶴衣又補充道:“此處是我的地盤。”
......
聞人绯陽心中有些許的難言,他能告知對面這人這片皇宮都是他家的嗎?
聞人绯陽自然地坐在了關鶴衣對面的石凳上,然後問關鶴衣:“你方才手裡的那是什麼,看起來頗為有趣。”
關鶴衣見此人竟談論起了他的皮影,登時心中警醒不已,他可是還記得,皇後講過,他手中的皮影不得為外人所知。
他還須查清烏衣巷的真相,他直覺,烏衣巷的慘案,與皇族之人脫不了幹系。
那般閟貴的翡翠,在民間決計是找不出一兩塊的。
關鶴衣警醒地看着聞人绯陽道:“我方才......手裡什麼都沒有,隻是在随意玩而已。”
聞人绯陽溘然,不再詢問,而是撐起了下巴,問關鶴衣:“你也覺得這宮内十分枯寂嗎?一點樂趣也無。”
關鶴衣暗想,看來此人隻是一個無聊的孩童罷了。
關鶴衣放下心來,擡步坐在了聞人绯陽對面。
誰料他才坐穩,就聽聞人绯陽道:“據說皇帝和皇後不是十分寵愛你嗎?為何隻給你派了這般簡陋的一座宮殿。裡面竟一個宮人也沒有。”
關鶴衣的心又七上八下起來,他未曾想到此人竟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關鶴衣坐直了身子,問他:“你是何人?”
聞人绯陽歪了歪頭,那張面具卻牢牢貼在面上,未曾有一絲松動。
“這個問題,你方才不是問過了嗎?”
“我名绯陽。”
關鶴衣見他答非所問,又道:“我是講,你是做甚的人?身份幾何?”
聞人绯陽聞言,一敲自己的腦袋,然後停了一會兒,才道:“我也不知。”
“我生來便被囚于一座金燦燦的宮殿内,其中宮人無數,但無一人肯與我講話,我要講話,一般都是通過書信。”
關鶴衣指尖微顫,這世上,竟有比他還要悲慘的人。
關鶴衣問:“所以你生來便帶着這個面具嗎?”
聞人绯陽看着關鶴衣笑了起來,“你是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怪不得皇後和皇帝喜歡你,我見你,竟也心生幾份歡喜。”
聞人绯陽理了理衣衽,似是欲從其中拿出什麼來,他不擡頭,對愣在一旁的關鶴衣道:“這個面具我每個月都會換上一回,除了為我換面具的母後......母親,無人再見過我的真容,就連我自個兒,也未曾見過我的面容。”
關鶴衣看着聞人绯陽的動作,沒有捕捉到聞人绯陽口中的“母後”一詞,他的好奇心完全被聞人绯陽口中的面具吸引了,心下驚奇世間竟有如此一般的父母,于是問他:“竟這般古怪......為何你從未想過,在無人之時,将它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