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個随性的性子,他幹脆撐着頭默默看着飛星宗那邊的互動。
整整一天,鐘漣青臉上的笑容始終如一,像是設定好一般幾乎連弧度都沒改變過。
楚翊聽不見他們的具體對話,但一看和鐘漣青說話的人臉上幾近溢出的歡欣敬重,他也能想象出鐘漣青會用多麼溫柔的語氣回應。
難怪所有人都将他比作皎皎明月光。
但太假了。
楚翊眉梢微挑,桃花眼彎着,盛着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直到鐘漣青輕飄飄掃過來一眼,他才恍然回神,神情自若地擡手揮了揮,沒有一點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鐘漣青輕點了下頭,沒多留戀就移開視線。
作為奪魁熱門的兩人,碰巧遇見的次數不算少但也絕不算多。
巧的是,每每遇見,楚翊都和鐘琢甯在一起。
鐘漣青的目光掃過他,又掃過鐘琢甯,最後回落在他身上,意思一下地點了點頭。
近距離接觸,楚翊可以很清楚看見鐘漣青的神情。
笑容是溫柔不變的,眸裡情緒是疏離冷漠的。
三大宗弟子總說鐘漣青和鐘琢甯雖是雙生子,性格卻全然不同。相比起哥哥的清冷淡漠,鐘漣青溫柔得像是春日暖風,讓人感到親切的同時不敢接近,生怕自己沒有分寸的靠近會折損他的光輝。
但楚翊卻覺得他和鐘琢甯很像。大概就是深入血脈的一種冷淡吧,楚翊在鐘琢甯和鐘漣青身上都能感覺到。
不過抛開這些不談,這幾日的比試看下來,他能看出鐘漣青天賦卓然并非誇大。
遺憾的是始終沒抽到與他對戰。
随着落敗的人越來越多,抽簽範圍也越發小,總歸是輪到他們二人了。
比試前一天,楚翊告别鐘琢甯,手中捏着簽頗有幾分興緻勃勃,心裡打算着在開始前和鐘漣青打個招呼。
紅發帶順着高馬尾垂下,随着行走帶起的風輕輕晃動着。楚翊臉上的笑在門外聽見鐘漣青溫和清亮的嗓音時驟然消失。
“楚翊?成日和鐘琢甯形影不離的,他是鐘琢甯的狗嗎……”
“砰——”
話音未落門就被狠狠踢開。
“鐘漣青,”楚翊冷着臉逆光站着,注視着鐘漣青怔愣的眉眼,倏地笑了,忍下脾氣一字一句道,“我們擂台上見。”
在被那聲巨響晃了下神後,鐘漣青又恢複了與平日無常的溫和微笑,他完全沒将面前人的挑釁放入眼裡,禮貌答複,“那就煩請楚公子賜教了。”
他神态自若,好像背後說人壞話被撞見的不是他一樣。
但這場比試終究沒有進行。
偌大的擂台上隻站着楚翊一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楚翊的臉色越來越冷。
直直站着的少年面無表情,連握劍的手也收緊了些。在聽見宣告他自動勝利的話語時,那雙平時總彎着的桃花眼一片泠然。
走下台時,他與匆匆趕到還輕喘着氣的鐘漣青目光相撞。
汗凝成珠順着鐘漣青的發絲流下,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卻被強壓着怒氣的少年打斷。
“鐘小少爺原來這麼瞧不上我啊。”楚翊偏頭看向他,越想越氣。
年輕氣盛的少年無法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隻覺得自己被人看低了,也根本不屑于這種得之不當的勝利。
咽不下心裡這口氣,嘴裡又無聲吐出兩個字。
傻逼。
鐘漣青腳步一頓,微垂下眸。
少年的背影離他越來越遠,卻越來越靠近鐘琢甯。
兩人一聚在一起,楚翊方才還凝着冷意的桃花眼如初雪消融般染上笑意。
不知為何,鐘漣青向來平靜的心微微泛起波瀾。
他愣在原地,因劇烈運動而胸膛微微起伏着,一雙眼睛直勾勾盯着鐘琢甯的背影。
明明是鐘琢甯故意拖住他誤了時間。
鐘漣青嘴角的笑發冷,向來溫和的茶色眼瞳染上幾分涼意。
楚翊知道他這麼幹嗎?知道鐘琢甯是個為達目的不折手段的人嗎?還是說他不知道,像條狗一樣被鐘琢甯騙的團團轉?
鐘漣青緊緊閉了下眼,将心頭因莫名情緒而接連冒出的念頭死死壓下。
*
次日,天蒙蒙亮。
四人排成一排站好,個個都眼底青黑無精打采。
易烜之站在四人面前,身形高大宛如一堵牆,僅僅站着就帶來一種濃烈的壓迫感。緊繃的衣服彰顯出大塊肌肉蘊含的力量。
但在面對新入門的小師弟時,他盡力收斂好兇意,努力展現出自己耐心溫和的一面。
易烜之不确定地開口,“你們半夜是舉行了什麼團隊活動沒叫上我嗎?”
他擡眼看去,教導主任一般掃視幾人,微擡下巴,點中了眼簾已經合上、正站着休憩的楚翊:“鐘漣青,說說你怎麼回事?”
蓦然被點到,楚翊清醒了瞬,眼睛陡然睜大,濕漉漉的還帶着殘留的水汽,茶色瞳仁被洗刷過一般,清澈倒映出易烜之的臉。
楚翊眨了眨眼睛,看上去迷茫又無辜,不緊不慢組織起語言,緩緩道,“昨晚失眠了。”
提起這個他就來氣。
他隻不過是簡單地、小小地回想了下往事,結果居然夢見鐘漣青溫柔彎着眸子,還對他說了晚安。
過分驚悚的畫面吓得他一激靈,硬生生在床上坐了半晌才再次入睡。
易烜之點點頭,過來人一般安慰起小師弟,拍拍他的肩:“沒關系,來久了就不會想家了。”
失眠會因為什麼?易烜之一頓胡亂分析,最後得出結論,一定是因為小師弟内心細膩敏感,所以會在夜晚泛起想家的情緒。
但是!想家了沒關系,逍遙劍宗是個富于人文主義關懷的宗門。
他身為師兄,一定會竭盡全力讓這四個師弟在逍遙劍宗感受到如沐春風無微不至的關懷的!!
高大健壯的小麥膚色男子目露慈祥友愛,一一看過四個師弟。
嗯,都很需要他關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