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微一挑眉,回應道,“原來師兄找來的幫手是你啊。”
不過外門弟子中屬牧少軒最為出色,想也正常。
雖說鐘漣青向他說過前世牧少軒喜歡他,但一來他對此沒多少印象,并不相信這個傳聞的真實性,二來即便确切,也是還未發生的事,和這世的牧少軒關系不大。
因而楚翊态度自然熱絡,權當交一個性情相投的朋友。
牧少軒笑起來,點點頭,手不自然地擱在後腦勺處微蜷。
桑淮見到來人眼睛亮了瞬,将寫好的舉報信塞到牧少軒手中時,态度仍是矜傲的,下巴一揚,“你來的正好,正巧幫我把信交給我……父親。”
忽的,他被身旁人拽了下,表情滞了瞬,疑惑地轉向楚翊,像是在無聲詢問怎麼了嗎。
牧少軒輕“嗯”了一聲,将信折好收起,問道,“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即便聽着桑淮頤指氣使的命令,他的神色也不見一丁點憤然,宛如一個沒有個性也毫無脾氣的玩偶。
仿佛怎樣對他,他都可以全然接受。
楚翊不清楚他們之間是何關系,但實在看不過眼,扭頭朝桑淮不客氣道:“你不能自己給嗎?”
“為什麼?”桑淮面露不解,理直氣壯道,“他的職責就是幫我減輕麻煩啊。”
沖牧少軒颔首,很不高興道,“你怎麼不說話?是我在為難你嗎?”
“沒什麼勉強的,順手之勞罷了。”牧少軒順着他的意點頭,眉眼依舊彎着,笑容爽朗。
楚翊皺着眉,問道:“你父親在何處?”
“京城。怎麼了?”
“我們此程就去京城,你自己交給你父親不更方便?”楚翊感到點好笑,也确實笑出了聲。隻是桃花眼冷然一片,讓人一看便知他此刻心情不好。
牧少軒眼神流露出幾分訝然,但稍縱即逝。
被劈頭蓋臉教訓一頓,桑淮緊抿着唇,牙關緊咬,心裡生出點火氣。
居然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兇他!
桑淮被氣得臉有些發紅,低着頭默了半晌,終于伸出手,怒聲道,“把信給我!”
聲音中帶了點沙啞。
牧少軒十分聽話地将疊好的信交還到他手上。
桑淮一把攥住,也不管紙被揉成了一團,便直接塞進衣襟。擡眸時,眼睛已經蓄滿淚水,仿佛即将大顆大顆滴落。
啞聲道,“可以了吧!”
楚翊不知道他又在委屈什麼,見他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樣,擡手按住了額角,輕揉了片刻。
楚翊自覺不會安慰人,想了想,決定先放着不管,轉而和牧少軒交代起這一案還未處理完全的後續事件,并将木牌和方才寫完的報告一同轉交給他。
牧少軒安靜聽着,聽完後很是自信回道,“我明白了,放心交給我吧。”
他笑時唇角幅度很大,因而極富感染力。
楚翊也被感染了,笑着輕拍了下他的肩,“那就拜托你了。”
“是我應該的。”牧少軒滿不在乎地回了句,随即就認真看起報告裡的内容。
牧少軒做事靠譜且效率極高。
楚翊感到久違的放松。剛想舒展一下四處走動看看,就瞥見坐在一旁正賭氣的小少爺,視線定住。
他輕歎了口氣,走近了些,蹲下與小少爺齊平。
桑淮埋着頭,眼睛圓睜着,淚水順着臉龐流下,也不擦,活像和誰怄氣。仿佛不擦掉就赢了誰似的。
正哭得發熱,眼角處倏爾覆上一點涼意。
桑淮感受到面前人手指微蜷,用指背輕輕拭去他的眼淚。
身子僵了瞬,心裡卻仍堵着氣,旋即偏過頭,開口時冷聲道,“不用你!”
楚翊收回手,唇角微翹,說出的話卻盡是他不願聽見的。
“你是覺得,你沒錯嗎?我不該反駁你,是嗎?”
這話聽得桑淮喉嚨發堵,沒有得到想要的安慰,還被這樣質問,心情更加糟糕,半晌從嗓子裡迸出一個“對”字。
擡頭看着他,眼淚啪嗒啪嗒掉得厲害。
又嬌氣,又狠毒。
這幅哭得輕喘氣的可憐模樣讓人完全想不到他動手殺人時是多麼随意可怖。
楚翊抿唇,笑容淡去,起身欲走時卻被扯住袖子。
停住,回頭掃他一眼。
桑淮眼中罕見地表露出迷茫,吸了吸鼻子,緩了下,道:“你應該……安慰我。”
居高臨下的人語氣譏諷:“你多大了?”
顯然這句并不是疑問,而是反問。
桃花眼蕩出點笑意,卻不達眼底,“需要所有人哄着你嗎?”
他其實不太擅長和桑淮這類過于任性、孩子心氣的人打交道,也實在算不得有耐心。
總之,外人對他的評價多是說他沖動的,倒是沒有人誇過他有耐心。耐心溫柔這些詞顯然和鐘漣青裝出來的外在形象更相符。
楚翊有些不近人情地留下一句:“哭夠了我們就走吧。”
桑淮紅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本想硬氣地說自己不去了,但話在口中一繞,他又感到點舍不得。
自顧自抹幹了眼淚,壓下心中委屈,态度也軟和下去,“我哭夠了。”
聞言,楚翊輕舒一口氣。
終于不哭了。
以後再也不和桑淮單獨出任務了。總覺得和帶小孩一樣。
告别牧少軒後,兩人啟程前往京城。
到達後楚翊就直奔成衣鋪而去。迫不及待地要把身上這件帶血迹的衣服換下。
鐘漣青用他身體時穿的是白衣,因而一旦染上血就更加明顯。
畢竟是開在京城的店,成衣鋪的老闆見過世面,看見走進的兩人衣衫帶血,也一點兒不發慌,笑容滿面地向他們推薦起布料和款式。
楚翊對穿什麼興緻不大,正打算随意說一個。卻被桑淮抓住手臂,側首看見他仰面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