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到了白天夜晚交替的“逢魔之時”。天邊大片橙粉色的晚霞如火如荼地燃燒着,盡情地展示着今日太陽最後一絲光輝,就好像明天太陽不會升起一般不留餘力。
天空中的美景幾乎無人在意,滿地的碎玻璃渣子和破銅爛鐵讓人挪不開眼。
末日的到來需要三年,人間煉獄隻需半小時便可以鑄成。
王默語和胡雲天穿過學校門口的廢墟,上了一輛舊舊的小面包車。
它低廉的身價不足以激起失去理智的人群的憤怒,進而保全了自身,滿大街的車中幾乎隻有零星幾輛又髒又破的小車保持住了車窗的完好,它算是幸運的小破車之一。
看來社會中成熟的大人對于末日來臨的接受度也不是很高。車上三人一言不發,王默語看了看手機,反複讀着父母一小時前發來的簡短的消息。
“小語,聽從組織安排。地下堡壘的名額爸媽已經努力五年了,你一定能有資格。”
原來父母早就是知情人士,五年前他們一聲不吭地離開,隻是為了給自己掙個活路。想到這裡,她淚流滿面。
地下堡壘,下午的大會提到的重點中的重點,同時也是讓很多人在大會中暴走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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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來說,宇宙中的物質分布并不均勻,太陽系正在前往并通過星際物質密度較大的地段,太陽的輻射能量将大幅降低,地球表面平均溫度将會在三年後下降11度,下降至4度。比2萬年前的大冰河期還要再低2度,屆時,四分之三的地球将會被巨大的冰川覆蓋。-- 這還隻是運氣好的情況。
運氣不好時,将會被未檢測到的小行星或其他星際物質撞得稀碎。
聽到這裡的時候王默語覺得地球可真是既脆弱又渺小,人類在這麼一顆宇宙中的塵埃上存活至今,發展出了這麼高度的文明,真是奇迹。
會議很快就講到了振奮人心的應對措施環節--地下堡壘。
已經挖了五年了,換言之,已經有一批先鋒在人類的窮途末路上頑強拼搏了五年了。
她就是在此時收到了爸媽的消息。
畫面接着切換到了地下堡壘的挖掘和建設的場景,難怪人人都戴着安全頭盔。女主持人信誓旦旦地對着攝像機說,按照當前的施工進度,和預計的産能投入,三年後能确保讓三分之二的人進入地下堡壘避難。
不給大家遺憾的時間,女主持人宣布了後續的安排。
就像所有的末日科幻片描寫的一樣,所有人都要接受基因檢測和身體檢查。
懂得都懂,這是人為優勝劣汰的第一步。如果這個檢測做得足夠精細,哪怕是三年後活下來,人類也永遠逃脫不了三六九等的分級。
此話一出,會場的氣氛瞬間凝固。考試給了人生二次分配的可能性,而今連三年後的存活與否都直接由投胎決定。這群會場中的年輕面龐三年後的生死存亡取決于十多年前的一顆受-精-卵。
不知是哪裡先罵出了一聲國粹,接着傳來書本被撕裂的聲音。
在女主播一聲聲“物質充足”、“檢測隻是為了更好的分配勞動力”的無力解釋聲中,會場爆發了激烈的肢體沖突,金屬與骨頭碰撞的聲音從會場的另一頭傳來。
其他人吓得抱頭逃竄,王默語在人群中瞅準時機拉住在原地愣神的胡雲天,她心裡暗罵怎麼會有這麼愛看熱鬧的人,接着連拖帶拽地把他帶離了現場。
人流散開後,王默語才松開胡雲天的領子,氣喘籲籲地罵他:“這熱鬧不湊難受嗎?”
胡雲天吞吞吐吐半天,說了一句:“是那個先天殘疾,一直拄拐的男生……”
王默語愣了,難怪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胡雲天仍舊沒緩過來,怔怔地說:“他在……用拐杖……”
王默語不耐煩地補全:“打老師?”
胡雲天搖搖頭:“打自己。”
王默語也一起愣住了,人群還在不斷地逃出,她歎了口氣:“這種事情隻會越來越多的,你振作一點。走吧。”
說着拉着胡雲天出了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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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雲天看着王默語半天沉默不語,率先打破了僵局:“咱們離開的時候你也許聽到了吧?那個制度。”
“啊?”王默語看着路邊一隻帶着牽引繩迷茫地尋找主人的邊牧發愣:“哦,聽到了,幹活攢積分是吧。”
邊牧把牽引那頭的繩子用嘴叼着,隻要那頭不拖地,自己就不算是野狗。
胡雲天也看向窗外:“人都不一定能活,别管狗了。先想想你自己吧。超靈協會能攢積分,比當地下堡壘的苦力高起碼十倍。包你有入住資格。”
又來了,王默語留了個心眼,不能把爸媽的事情告訴他,于是搪塞道:“當勞力雖然積分低,但是我自己幹活有保障啊,你想想,萬一塌了呢?我自己建的心裡踏實。”
胡雲天急了:“你要是基因分數特别差呢?”
王默語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我怎麼可能差?講道理我光憑着基因估計就能有資格好吧?我是跳高運動員,身體倍兒棒;又是憑着自己文化課的成績考進的咱們學校,腦子倍兒靈光!我這基因放在哪裡都是名列前茅,區區前三分之二?這基因一檢測,保準人上人級别好吧?”
胡雲天看着她蠻橫不講理的樣子欲言又止,他怕他戳穿她會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