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含着絕望和痛苦,瘋子一遍一遍地請求王默語下手,用手比劃着頭,示意着往這裡砸。
這是個活生生的、正在遭受痛苦折磨的人說出來的最誠懇的請求。
她遲疑了,舉着椅子腿的手懸在頭頂,微微顫抖。
這怎麼下手?他和剛才的沒感情沒頭腦的殺戮機器簡直判若兩人。對抗啃食生魚沒有任何人類特征的瘋子時,她舉起武器是個英勇無畏、為民除害的英雄。面對一個遍體鱗傷苦苦哀求的重傷人士,她高舉着椅子腿像個殺人犯。
瘋子也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驚慌,眼看着王默語指望不上,自嘲又瘋狂地笑了:“你知道嗎?我不是個人,我是一隻熊。”
王默語上下看了看他,不太理解這是什麼比喻,但是放下了椅子腿。
“熊啊!狗熊啊!他們在我身上鑽個洞,每天取我的膽汁,我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卻什麼也阻止不了。我被鐵鍊子拴着,如今鍊子終于斷了……”
她猛地想起瘋子身上那個黑乎乎的洞。難道這不是什麼比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胡家把這個男人像狗熊一樣關起來取膽汁?
王默語越聽越迷糊,瘋子的手不再揮動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他的嘴角竟出現了一絲微笑:“我自由了……”說着眼睛半閉起來,一動也不動了。
緊繃的神經暫時放松下來,她這時才感覺到腰傷加重了,疼得直不起來也彎不下去。手一摸後背果不其然濕乎乎,分不清是汗還是血。
不是徹底放寬心的時候,劇烈的疼痛讓她額頭上滲出一行行豆大的汗珠,她雙手扶着門框邁出了東廂房。大腦指揮着繼續向前,腿走不動一步。她頭靠着門框,僵直着上身喘息。
門口終于傳來一陣嘈雜的急沖沖的腳步聲,聽起來人不少的樣子。
可算是來了。文曲星打着頭陣,像個小旋風沖進了院子,粗聲粗氣地喊着:“快點快點!救我媽媽!我媽要沒了!”
嘿嘿,原來把我當媽媽。王默語一把抹去額前的汗水,欣慰地回應着:“好寶寶,你媽還在。”文曲星豎着尾巴弓着背,在她腳邊來蹭了又蹭。
胡淼和白好緊随其後進了院子,遠處還有陸陸續續的腳步聲。
二人看了一眼王默語後,二話不說沖進了東廂房。半分鐘後,後續的大部隊也趕到了。七八個人,梳着五顔六色奇特的發色,卻穿着統一的黑色緊身衣,黑色面罩遮住半張臉。王默語看了一愣,要不是時間和地點太過特殊,她更覺得這是殺馬特家族在舉行中二的忍者cos活動。
一群人輪流上下打量了王默語一番,沒說别的話就進了東廂房。東廂房的門口實在是亂得慘不忍睹,邁不開步子,最終一大半人隻能站在門外,伸着脖子往裡看。
“已經不動了……”
“該不會死了吧?”
“那小姑娘那麼強?”
一群人倒也不避諱王默語,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攪得她頭疼,硬是忍着腰傷挪到了水池邊。
腰疼坐不下來,她沒好氣地幹脆跪下摸索着手機,她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會挑時間,搞得她差點丢了小命。
又是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胡雲天一路小跑進來了,身後跟着擡着擔架的白衣天使小部隊。
胡雲天看到王默語的一瞬間愣了一下,瞪大雙眼向她走來:“語姐,您是我大姐大。虧我還專門叫了個擔架來擡你。”
走到她身邊,上下來來回回不可置信地反複确認:“真沒缺胳膊少腿啊?真行,我聽白好說了,那可是個硬茬子。”
他看着王默語扭曲的姿勢,很有眼力勁兒地把手機遞到她的手上。這個女生有點真本事,世道不太平,像他自己這種小啰啰遇見大腿可得抱緊了。
王默語接過手機,聽到恭維話心裡美得不得了,咬緊後槽牙做好表情管理,故作淡定地說:“還行,稍微有點棘手。你們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胡雲天拿出根貓條開始喂文曲星:“它咯。一下蹦到我肩膀,咬着我衣領就往這邊拽。估摸着你這邊出大事了。白好說這邊出事隻能是籠子裡那位沒救的了。”
王默語心裡咯噔一下,想到瘋子說的那段關于熊的胡言亂語。她裝作不經意地問:“為啥說他沒救了?”
“說起來和你還有點關系呢。”他向東廂房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和神愛醫院那個手術有關。再多我不能和你說了,是協會内部的事情了。”
“我還不想知道呢。”王默語口是心非地打開手機,看到标題一愣,是官方推送的基因檢測的網站鍊接。
她心中暗喜,強壓住嘴角點開鍊接。看了一眼胡雲天,悄悄歎口氣:不出意外的話,這荒唐的生活總算是要結束了。
登錄完成後,最醒目的位置首先看到一個大大的紅色字符串,她反反複複數了三遍才确認是十位數。
F-2030987583。
字符串的上方标注了數字的含義--“您當前的地下堡壘資格排名”。
二十多億,還行吧,總人口八十億的情況下,按照公布的三分之二入住比例,她高低是能入住的。
心裡還是有點失落的,才大約前四分之一,講道理不應該啊。
“霍,F級!”一旁的胡雲天偷瞄到不禁驚呼,但是語氣不像是好的驚呼。
“啥意思?”王默語隐隐有種不詳的預感,把手機轉過去給他看。
胡雲天頭一點一點的,數清楚數字的位數後,搖搖頭:“那個字母還沒公布什麼意思。不過應該是和排名挂鈎的吧,我們互相看了一圈,排名非常靠前的是A。一般的是C。那個數字是當前排名。”
“當前?”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詞,心裡的不詳預感更加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