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有問題。這又不是北都，一個小地方的高速服務區正常來說哪會……”胡雲天指着紅菜湯，話還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

服務員端着果盤走了進來。

看到菜品未動，服務員臉上堆着職業微笑，關切地問道：“請問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舉止淡定，表情專業且自然。沒有做虧心事的怯懦，也沒有加害于人的兇狠。王默語的懷疑放下了一大半。

胡雲天坐的位置離門口最近，也離服務員最近。

他緊張地斜着身子往胡淼身邊靠，警惕地看着服務員的口袋，裡面裝着的東西看起來有方正的一角。

結合着尺寸和形狀……完蛋了，胡雲天心裡認定口袋裡鐵定是手槍，便一門心思盯緊了服務員的口袋，全然沒有聽他人的對話。

畢竟真要打起來，肯定從最近的人下手……

服務員的手冷不丁地伸進口袋裡，胡雲天吓得從座位上跳起來，一個前翻躲到胡淼座位後面。

服務員的動作稍稍僵住了一下，困怒地看着胡雲天，仍舊很有職業素養地保持着假笑，然後慢慢地從口袋中掏出了對講機。

“廚房來一下A03号包間，客人對菜單有疑問。”

接着便帶着慶幸的微笑退出了包間。

門關上後，胡雲天擦擦頭上的汗回到座位。

胡淼盛了碗紅菜湯，又拿了一個面包，一闆一眼地說：“專項頁面上列的補給點是絕對安全的。補給點内的清潔工都是聯盟嚴格審核過背景的。所以小天你大可放心。”

看胡淼喝了兩口湯，沒有七竅流血暴斃身亡，王默語也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蔥爆羊肉，悶頭吃。

胡雲天連饅頭都放下了，遲疑地說：“萬事無絕對……”

“等廚房來人解釋吧。服務員坦蕩的樣子不像是有蹊跷。”王默語又夾起一塊軟糯的紅燒肉，“你怕啥？下毒？真有毒你也吃了饅頭了。吃吧，别當餓死鬼。”

敲門聲再次響起，一個頭發花白盤着一絲不苟低發髻的老婦人進了屋。

剛要疑惑奶奶是不是走錯屋時，她身上的整潔的廚師裝替她說明了身份。

“三位晚上好，我是這家餐廳的主廚，大家都叫我明璐奶奶。”

明璐奶奶說着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她的臉圓滾滾的，布滿了笑紋。背微駝，身體有點發福，像是從漫畫書中走出來的和藹可親的标準老奶奶。

看到長輩，胡雲天不自覺地站起來讓座。

明璐奶奶立即擺手：“客人您說笑了，哪有讓客人站着廚子坐着的道理？再說，我的身子骨還硬朗呢。”

“幾位客人覺得今天的菜色怎麼樣？”她搓搓手，寒暄過後直奔主題。

王默語連連點頭：“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紅燒肉和蔥爆羊肉！”

“哎呦，您過譽了，我這老家夥對于自己是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

“奶奶，就是有個事情我不太懂哦？”王默語見氣氛到位了，趁熱打鐵地提出，“咱家怎麼還有西餐呀？這面包，這紅菜湯，一般餐館可見不到啊。”

明璐奶奶笑着說：“原來是為這事啊。也難怪，一晚上了，好幾桌都問了。可能你們出來走任務的職業習慣都喜歡問問。”

“首先啊，是因為物資短缺，運輸緊張，兩星期才送一次食材，今天距離上次送食材的日子已經過去10天了。帶葉的菜存放不了那麼久，今天恰好隻剩下肉制品和西紅柿、蘋果這種好保存的食材，廚師團隊一合計，才湊出來今天的菜單。”

“你們選了最高規格的88元套餐，包含果盤和紅菜湯這種維生素含量高的菜品。”

難怪沒見到綠葉菜，原來竟然算得上是稀罕物。

“這三樣主食也是為了平衡物資的使用。米飯和饅頭消耗了太多了大米和普通面粉，正好我們的高筋面粉剩的又多。原本隻有早餐有面包用些高筋粉，現在午飯和晚飯也加上面包，增加主食的豐富性，還能減少大米和普通面粉的用量。”

胡淼聽完這份說辭，又拿起一個面包，表示對此舉的肯定。

“其次呢，我看幾位衣着單薄，不像本地人，像是從南方來的吧？”

北都倒也不算南方吧，不過三人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不願暴露太多自己的信息。

“我們這邊啊，離蘇聯，哦不對，是俄羅斯，比較近。聯盟成立後，那邊的外國人往這邊來的就更多了，總給我們提意見，這面包啊、紅菜湯也是為了照顧外國客人的口味。”

專門轉向胡淼問道：“這位外國友人對菜品還滿意嗎？我們做得正宗不正宗呀？”

胡淼照例沒打算多解釋，淡定地舉起啃了一半的面包：“外殼酥脆，内裡柔軟勁道。非常正宗的歐洲口味，不像國内大部分西餐店，配餐面包總是外表軟塌塌的。我倒是有點好奇，廚師團隊裡面難道專門請了西廚嗎？”

明璐奶奶聽後笑得前仰後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年頭哪有請專門西廚的錢喲！更何況我們願意請，上頭也不批資格呀。”

“我不到十歲就在香港的後廚打黑工，到了20多歲去了四川的菊下樓學習，幹到主廚兩三年後到人民大會堂後廚任職，在那裡又學了西餐技術，一直幹到退休。學了一堆雜七雜八的菜式，退休後自己開了家小餐廳，末日宣判後，憑借着以前的關系帶着自己的團隊來了這裡，既能謀生，又能繼續給國家棟梁們做飯吃。”

這經曆豐富又資深得吓人，雖說補給站的工作人員要求高，也不至于廚師都是國宴大廚級别的吧！

胡雲天的疑慮更深了：“您這經曆，配上您這團隊的廚藝，可比一線城市裡的不少星級酒店要強不少啊。怎麼會分配到一個不起眼的高速服務區的餐廳呢？”

“您太客氣了，我這個老家夥歲數這麼大，退休那麼久了，能有個說上話的人很知足了。人家願意分我條活命的出路，我哪有挑的理呀？而且您别看我們這個補給點偏遠，其實掙得積分不少。平均下來，服務一桌每人能有0.05積分呢。”

說着打開了末日專項的網頁，調出了自己的檔案給三人看了一眼，慈祥的證件照邊上，一個金閃閃的認證标志：高級烹饪技師。

再一看，今日已經獲得了6.1積分，收入610元。不愧是聯盟裡的鐵碗飯工種。

難怪笑容慈祥，态度和藹可親，講話不急不躁。

原來是基本生存保障完全。這份安穩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

王默語笑了，自己可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目前看來，奶奶的前途比她可光明多了。

明璐奶奶笑着離開了房間，三人開始放心大膽地吃。

美食最能撫慰人心，更何況幾小時前剛死裡逃生的三人。

紅亮誘人、香甜軟糯的紅燒肉澆在米飯上，濃油赤醬的湯汁包裹着一顆顆粘糯噴香的五常大米，一口下去肉香、醬香、米飯香交織在一起，帶給味蕾一層又一層的享受。

王默語忍不住一塊接一塊地吃。不好意思了爸爸，但是你不再是做紅燒肉第一好吃的大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