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瓷能感受到維克多玩味的眼神,像是将獵物狠狠戲耍。
“弗恩是個騙子,他說的話我勸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相信。”
顧清瓷:“你把我抓過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維克多輕笑,一字一句說:“活剝抽血,割肉取骨,剜心剖肺。”
“最後把你泡在福爾馬林裡,制成漂亮标本。”
人魚并沒有受到恐吓,始終保持漠然和鎮定,這讓維克多感到很不舒服——
他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仰視獵物,而淡藍色的光暈随着水流在人魚身上變幻,銀色長發散開。
人魚用那雙毫無恐懼和感情的眼睛看着他,宛如神明俯視蝼蟻。
維克多眼角抽搐,雙手攥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裡。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朝着人魚盡情釋放惡意。
“别以為我是在吓唬你。”
“我們來做個有趣的遊戲,隻有讓我滿意,你才能活着。”
相傳人魚除了有超凡的外貌,還有高貴的靈魂、善良的品格,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維克多憎惡美好。
世界上越是完美的東西,他就越要親手毀掉。
高貴的靈魂,善良的品格——
他不曾擁有。
表面上,他有着令人羨慕的财富和地位。但是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躲在黑暗泥土裡發酵的腐殖質,陽光根本紮不進内心。
他本能地抗拒陽光,陽光太熾烈了,會把他燙穿,會讓那些陰暗的、肮髒的想法暴漏無遺。
這和當街果奔有什麼區别?
因此,維克多隻得拼命壓制住靈魂深處最激烈的波動,使得表面看起來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别。
可維克多知道,那種感覺已經快把他的整個人撕裂了,他常常在卸下一整天的僞裝後精神恍惚。
人們常說,若是戴着面具生活,時間久了面具會長在臉上,可維克多并不這麼認為,他喜歡撕下面具後時刺骨的痛感,強烈的自毀傾向讓他無比暢快。
可他的心中還有根繩子往回拽,勒得人喘不上氣來。
維克多的臉由紅轉白,慢慢說:“好好陪弗恩玩吧,小人魚。”
顧清瓷:……
【顧清瓷:哥,李雷好像沒說錯,維克多确實變..态。】
【顧清釉:要我過去協助麼?】
【顧清瓷:暫時不用,我能應付。】
維克多離開沒多久,輕快的步伐出現。
顯然,是維克多默許弗恩過來找顧清瓷。
弗恩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開心地分享趣事。
聊着聊着,弗恩忽然問:“今天保姆給了我兩個蘋果,其中一個紅皮沒有任何蟲洞,另一個表面爛掉了。”
“保姆說隻能選一個,你說我要選哪個?”
顧清瓷對這個問題感到奇怪,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沒有蟲洞的。
“選前者。”
弗恩道:“是吧,我也這麼想的。”
“但是表面完好的那個,果核生了蟲子,蟲子把果肉吃壞了,隻有切開才能看到。”
顧清瓷:“還是選前者,因為你說了,裡面壞的話,隻有切開才能看到。不知情的情況下,肯定都會選表面好的吧。”
他忍不住加了句:“保姆對你怎麼樣?”
弗恩:“挺不錯的。”
“可她為什麼拿兩個壞蘋果給你,直接拿好的來不行嗎?”
顧清瓷忽然對弗恩生出同情,沒有父母庇護的孩子總是過得很艱難。人魚的語氣柔和下來,跟維克多在的時候完全不同。
弗恩:“因為隻有這兩個選擇。”
他沒有注意顧清瓷情緒變化,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
弗恩好像對顧清瓷的回答十分滿意,他開心道:“表面好的起碼看起來賞心悅目一些,我也是這麼選的。”
“不愧是朋友,我們的選擇相同。”
然而他話鋒一轉,“但是有人選了後者。”
弗恩沒有盯着魚缸,顧清瓷感受不到他的視線,但能聽出弗恩的聲音有了變化。
清澈的童音沒有剛才歡欣雀躍,而是陡然有了狠厲——
“他們以為蘋果隻是表皮壞掉,裡面芯是好的。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另外一個蘋果裡面早爛了。”
弗恩說完,發出咯咯輕笑。
俏皮又頑劣。
玻璃缸外有清脆的咀嚼聲。
弗恩遺憾道:“蘋果很好吃,可惜我沒有辦法投喂你,好朋友應該彼此分享的。”
顧清瓷:“别吃壞的部分,會拉肚子。”
弗恩哽咽:“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關心我。”
他緊張地問:“你會留下陪着我嗎?”
人魚在水中擺了兩下尾巴,顧清瓷十分矛盾。
他感受到弗恩目光中的狡黠和得意,也聽得出語氣中的卑微和讨好。
顧清瓷明白弱小隻是弗恩的僞裝,這場交談中弗恩一直試着主導他。
看來維克多說得沒錯,不要輕易相信弗恩。
“會。”顧清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