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他真的是個怪物,先虐貓再虐魚,長大以後會不會……我造了什麼孽,為什麼接連生出兩個不正常的孩子?!”
父親:“瑪利亞,往好的方面想,阿爾布雖然外表怪異,最起碼内心是善良的。”
母親開始抽泣:“是的,我們忽視阿爾布太久,要好好補償他。那天他驚慌失措過來,說沒有照顧好弟弟,我心痛死了,他一定受到更大的驚吓……”
維克多心中的疑惑似乎解開。
阿爾布靜靜坐在花園中,已經十歲的他身軀比同齡孩子孱弱,他靠着輪椅後背,眼神平靜而陰翳。
水池邊有一群嬉戲的白鴿,它們偎依着,給彼此順毛和貼貼,糯米團子似的,不時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有人走來,白鴿振翅發走。
阿爾布沒有回頭,輕笑:“維克多,有時候我真羨慕飛鳥和魚。”
“它們總能自由,或是飛翔或是深潛,而我卻被困在這具軀殼裡,跟死人一樣。”
維克多黑着臉問:“為何騙我?”
阿爾布扭過頭,“騙你什麼了?”
他眼底别有深意的玩弄讓維克多崩潰,可阿爾布否認自己有錯。
“我教你給貓治病,是你自己太狠,把貓腦袋割下來。”
“當你抓着屍體的時候,當你感受生命在指尖流逝的時候,我沒有在你眼中看到恐懼。”
“你明明有種過瘾的感覺,不是嗎?你覺得這對于一個孩童來講正常嗎?”
“我隻不過是希望你正視自己的渴求,你是有着完好果皮的爛蘋果。可你想過沒有,對于蘋果來說,芯爛和表皮爛在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别。”
阿爾布的話層層剝開維克多内心,讓他直接暴露在太陽之下。他第一次覺得陽光那樣灼....熱耀眼,照在身上有種無法承受的刺痛。
他的生活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美好、純真、善良,從他的身體内被強行剔走。
他墜入深淵。
“你才是爛蘋果!你才是怪物!”維克多崩潰,怒吼着将阿爾布從輪椅拽下來。
他想狠狠揍這個陷害自己的家夥,卻被趕來的父母推開。
父親将阿爾布護在懷中,呵斥小兒子:“你要幹什麼?!!!”
維克多:“我……”
阿爾布順勢拽住父親掄起的巴掌。
他蜷縮着病弱的身體,瑟瑟發抖,還不忘給弟弟求情。
“爸爸,别這樣對弟弟。他在跟我開玩笑……”
母親心疼地撣掉阿爾布身上的灰塵,吻了吻大兒子的額頭,“阿爾布,你别替他說話,我們都看見了。”
阿爾布哭着說:“是真的,媽媽。弟弟最近覺得你們太過關注我,忽視了他,他就想和我玩鬧。請不要責怪弟弟,以後也别對我太好。我是個醜八怪,我配不上你們的愛。”
父親冷笑。玩鬧?多少霸淩都是打着玩鬧的幌子?
父親失望:“維克多,以前我們太驕縱你了。以後,你不許靠近阿爾布。”
父親将哥哥抱回輪椅,和媽媽一起送哥哥檢查身體,隻留他獨自在原地。
維克多感覺心已經被蛀空。
他不介意哥哥分走父母的寵愛,隻是沒想到,阿爾布想要的是獨占。
從那以後,他和家人的距離原來越遠。
房子裡明明有許多人,維克多覺得無比孤單。那麼大的空間,他和他們被無形的東西隔開,找不到栖身之所。
他開始和自己說話。
某天,他聽見另一個聲音。
“嗨,我叫弗恩,今年五歲。”
“我叫維克多,馬上快六歲了。你是誰?為什麼我看不見你?”
那個聲音清澈天真,弱小又毫無威脅性,讓人放松警惕。
“他”輕笑,爛漫無比,“我就是你呀,我是純真的你。”
“沒有人搭理我們,我們就自己玩吧。為什麼不開心?”
維克多問:“你、你會忽然消失,離開我嗎?”
弗恩道:“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隻是我無法長大。”
維克多:“沒關系,隻要你能陪着我就好。”
他接受不了周遭人際變化帶來的落差,有看不見的朋友在,心裡空落落的部分能稍稍被填補。
保姆向俾斯麥夫婦報告了他的異常。
他被帶去醫院做檢查。
某種特制頭盔戴在頭上,維克多聽見弗恩小聲說:“這些人想把我們強行分開,我躲一段時間。”
“以後我們玩耍,千萬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否則我就要徹底消失啦。”
醫生們給維克多做了各種檢查和治療,還開了藥。
維克多總是趁沒人的時候悄悄把藥扔掉,實在躲不了就隻能吃下去。
他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了許久。
弗恩目前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們想把弗恩毀掉。
某種程度來說,他們确實成功了,弗恩再未出現過。
去醫院複查,醫生們宣布治療起到明顯效果,維克多的病已經痊愈。
那天,他獨自在房間裡待着。
他對着鏡子,漸漸看到另一種表情浮現在臉上。
天真燦爛的笑容,惡作劇似的咧開嘴。
“嗨維克多,我回來了。”弗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