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擁抱對方,當他貼上去的時候,嗅到水草的清香。
在那個懷抱中,他被安全感包圍,前所未有的踏實籠罩着他,心也逐漸歸于平靜。
維克多的靈魂在強大生物的感召下,重新活了過來。
他情不自禁道:“我願意追随你。”
男人摸了摸維克多的腦袋,“孩子,不要把别人當成精神支柱。”
維克多用力點頭。
往回走時,他感覺腳步變得堅定。維克多無比激動地揣着和人魚有關的秘密,他答應過人魚,不要将見過對方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
一旦有了共同的秘密,他們的關系就拉近了。
維克多心情大好,推開家門,父親鐵青着臉問:“你去哪兒了?”
維克多趕緊藏起笑臉,恭敬道:“去海邊散步。”
維克多看了眼父親旁邊的阿爾布,阿爾布還是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
沒錯,毛骨悚然。
他總是表面上對任何人都禮貌親切,一副為長相吓到别人而感到抱歉的樣子,但維克多知道,哥哥很喜歡看到别人驚慌失措的神情。
阿爾布沉醉于捉弄他人。
父親說:“今天約了醫生對你再次複查,趕緊走吧。”
維克多溫順道:“是。因為我的事情,讓您和媽媽費心了。”
父親微怔,語氣和緩許多,“隻要你健康就好。”
維克多上樓拿病例,路過哥哥身邊,腳底微微有摩擦聲。
許久之後他才明白,那是輪椅的輪子掉落的沙粒。
阿爾布也去過海灘。
維克多雖然在學校被孤立,但他從此不再關注别人,所有心思用來提高成績,也不在大庭廣衆之下讓弗恩跑出來。
維克多終于成為全校矚目。
他的優秀逐漸消解了傳言,大家開始逐漸向他靠攏,父母重新對他展露笑顔。
但俾斯麥夫婦還是更關懷大兒子,用他們的話說就是——
“你可以照顧好自己,但是哥哥不行。哥哥是弱者,更需要我們。”
維克多體貼又懂事地笑道:“我理解爸媽,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他不在乎,淡然了。
維克多又去過兩次海灘,想把近期趣事分享給人魚,卻沒有看到人魚的身影。
第三次去,他看到那抹金色,喜悅在心頭躍動。
維克多加快腳步朝着礁石走,沒跑兩步,又漸漸慢下來。
他看到黑色礁石上還躺着另一個人。
那人渾身濕透,瘦小、枯槁的背影——
阿爾布!
他看見阿爾布在哭泣,在和金尾人魚訴說着什麼。阿爾布的情況比維克多當時嚴重,他胳膊和腿上的皮膚被礁石割破,鮮血淋淋,乍看之下觸目驚心。
金尾人魚神情悲憫,雙手覆在阿爾布的膝蓋上,似乎是在幫他緩解痛苦。
維克多霎時頭腦空白,轉身往回走。
他在學校待了許久,終于等到管家過來找他。
管家艱難道:“抱歉小少爺,本該早點過來的,現在家裡亂成一鍋粥。”
維克多茫然開口:“發生什麼事情了?”
管家垂下頭,“大少爺自殺,幸好被趕海的人發現。老爺和夫人已經将他送去醫院,我來接您回别墅。”
“還是直接去醫院吧。”維克多平靜地說,手已經悄悄攥緊。
病房中,阿爾布身上插着管子,脖子安裝固定器,儀器發出規律得“嘟——嘟——”聲。
俾斯麥夫人悲痛道:“你就當時為了爸媽,也要勇敢地活下來。”
阿爾布輕聲說:“可是媽媽,我真的好痛苦……”
俾斯麥夫人的淚流了下來,她轉身看到小兒子,上去擁抱了他。
維克多隻是站着,艱難調動情緒,盡管他已經對父母失望。
“媽,哥哥會好起來的。”
俾斯麥夫人感歎:“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現在都不用我們操心。”
維克多抓住夫婦兩個離開的間隙,站在病床前,冷冰冰道:“你搶走了我的朋友。”
阿爾布聲音沙啞,僅僅隻是一句話就已經讓他氣喘籲籲。
“你是說亞當?”
維克多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亞當,原來他叫亞當?”
阿爾布氣若遊絲:“你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憑什麼說他是你的朋友?”
“我隻是受夠了病痛折磨,不願苟活。維克多,我真嫉妒你啊。”
“你有着健康的身體,正常的外貌,現在大家都喜歡你,你有那麼多朋友,讓讓我怎麼了?”
維克多臉上陰雲密布,慢慢靠近病床。
阿爾布痛苦,他就不痛苦嗎?或者說他的很多不幸,都是阿爾布造成的。
阿爾布道:“親愛的弟弟,如果你恨我,不如直接動手吧,反正現在沒有人。”
“将你所有的憤怒發洩在我身上。”
維克多朝阿爾布伸出手,俾斯麥夫婦正好進入病房。
維克多給阿爾布拉了拉被子,轉身切換哀傷的表情。
“爸媽,哥哥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好難過。”
“我向你們保證,将來一定會好好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