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結束,你和費奧多爾一時都沒有說話。
他緊緊注視着你,等待你做出決定,而你——沒有聽太宰的話離開,沒有挪動你的腿。
費奧多爾手上的勺子與咖啡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十分悅耳。
“我想知道原因。”他說。
“什麼原因?”
“您應該離開這裡的。”費奧多爾慢條斯理地攪動着咖啡。
黑色的咖啡,看不出加了牛奶的痕迹,或許加了方糖,也或許沒有。
“你在這裡面加了方糖嗎?” 你問。
“沒有。”費奧多爾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提出這個問題,“我的咖啡裡不加任何東西。”
“和太宰先生很不一樣呢。”你說,“我不是說過的嗎?我想再看看你,看久一點。”
“直到今天日落?”他問。
“直到今天日落。”你說,“我答應了你的。”
咖啡沒有熱氣,已經涼了,但費奧多爾還是将其喝完,随後起身,将杯子拿去沖洗。
你坐到了他的位置上,看着桌上電腦的屏幕……你看不懂,他屏幕上的字符串以及各種指令非常複雜,費奧多爾就像電影裡的黑客。出于禮貌,你沒有動他的鍵盤和鼠标。
電腦屏幕與鍵盤縫隙都十分幹淨,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是位勤于整理自身的人。
鼠标旁邊有個手機,費奧多爾就是用這個給你發消息的。
桌子是某種木頭材質,靠着牆,沉重但穩定。邊緣處擺着一個小小的花盆,裡面裝着濕潤的泥土,但是沒有種任何植物。
“在看什麼?”
費奧多爾端着咖啡杯回來了,你投去輕巧的一瞥。他的杯中又盛滿了那種黑色的苦澀飲料。是他對這種飲料有某種特殊偏愛,還是為了提神,不得不如此?
“為什麼不在花盆裡種東西,卻還給它澆水?”你戳了戳花盆。
“一開始是沒想好該種什麼。”費奧多爾說,“後來發現,這樣也挺好的,植物可能會因為這裡暗無天日的環境死亡,但花盆不會。”
“你有一個花盆寵物!”你驚歎道,“它叫什麼名字?”
“……嗯?”費奧多爾愣了一下,旋即輕笑道,“它還沒有名字。您給它取個名字吧,取什麼名字它都會喜歡的。”
你們都不覺得給一個花盆取名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對于正常人來說,花盆就是花盆。不過……一個剛清醒過來就開始光合作用的少年,以及一個給空花盆澆水、躲在地下室的青年,能有多正常呢?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你認真道。
雖然你看不懂電腦上在運行什麼,但費奧多爾還是關閉了電腦。
他走到一樓,從冰箱裡拿出食材,開始炖煮一種有很多種蔬菜的湯,由于加了西紅柿,色澤看起來也十分誘人。
你們用蔬菜湯和煎牛肉搭配着面包作為午餐。
“有一處地方你的監護人說得沒錯。”費奧多爾隻吃了很少的一點食物,他的胃口似乎不太好,也難怪他的體形如此纖細。說實話,他的面色看起來并不健康,看上去他是那種知道該做什麼能保持健康,但懶得去做的人。
“太宰先生不撒謊的時候說的都是實話。”你說了一句特别正确的話。
費奧多爾的手藝不錯,至少很符合你這具軀殼的口味,你津津有味地喝完一碗湯,又盛了一碗。
“……擂缽街入夜之後的确會危險不少。”他坐在你對面,用一隻手托着下巴,“你有沒有考慮過換個監護人?”
“從未考慮過。”你擡頭看了費奧多爾一眼。
“他沒空照顧你的,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他會很忙、很忙……”費奧多爾漫不經心地說,“而且……你們似乎也沒那麼熟悉吧?”
“你怎麼知道?”你問。
“我這裡有二葉亭徹的資料。”費奧多爾說,“至少幾天之前,您還是‘二葉亭徹’,而不是‘太宰朔’。您認識他最多隻有幾天的時間。”
你笑了笑,“原來如此……你的記憶也失去了三天。群體失憶事件發生的時候,你也在橫濱。”
這很容易從他的話中推測出來,費奧多爾也沒有去做無謂的否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