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位對首領十分了解的人。”你冷靜地說。
電梯玻璃外面下着雨,雨勢不算大,但也沒有小到可以忽略的地步。雨珠被遮擋物擋住了,沒能貼到電梯玻璃上。
你們在電梯中,電梯在雨中下行。
立原困惑地看着你。他想不出。
“森先生。”你揭示答案,“太宰先生是我的監護人,而森先生是太宰先生的監護人。他了解首領,了解在過去的我不曾出現的漫長歲月中,太宰先生所經曆的事情……”
在你吐出那個姓氏的時候,立原的表情就變得十分錯愕,你越多說出一個詞,他的表情就越驚詫,到最後,他臉上的神色就像聽到了一件極端匪夷所思、極端不可思議的事。
“朔君……”立原說,“你說的那位,早已亡故了。”
“你怎麼知道?”你問。
“誰都知道。”立原頓了頓,“大家都這麼說。”
“他是怎麼死的?”你問。
立原不說話,他默不作聲地看着你,有些事不需要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電梯中沉寂了好一段時間,直到你們從最頂層來到第一層,走出了電梯,立原才慢慢地、小聲地說,“太宰先生是個好首領。”
“他當然是。”你說,“我來這裡的幾天,從沒見太宰先生有好好地吃一頓飯或者睡一覺,更沒見過橫濱哪個組織的首領會忙碌成這樣。”
你站在門口的房檐下,大門兩邊的守衛向你投以注目禮。
立原走到事務所的前台那裡拿了一把黑傘,随後快步跑到你旁邊,把傘撐開。
雨水順着黑色的傘面流下,滴成不連貫的透明線。
皮靴踩在台階上,發出響亮的聲音。細小的水花濺起來,小小的水珠在你的黑色靴子上晶瑩剔透。
你走下了台階,似乎要往商業街方向走——不管去哪,總是要先吃點東西,而這次你不打算在食堂吃飯。
突然之間,你停下腳步。
一道漆黑的、沉重的、恐怖的影子,從天上墜落了下來,直直地掉在你面前。
沉悶的黑影擊中了你的靈魂,你睜大了眼睛,心髒劇烈地跳動着。
翻開死靈之書造成的某種影響出現了,這種影響瘋狂地殺戮着你的理智。
“……朔君?”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的立原的聲音。
你緊緊地抱着諾亞……如果它不是花盆而是别的什麼活着的東西,肯定會在這樣的力度下掙紮着跳出去,好在,它是個花盆,永遠乖巧、永遠死寂的花盆。
在你的眼前,你所注視之處,黑色的布料緊緊貼在地上,雨水噼裡啪啦地砸下。
你知道,那種裝滿了水的塑料水球從高空中掉下來,瞬間破裂,塑料袋也是這樣緊緊黏在地面上的,但你眼前這個,顯然不是什麼從高空中掉下的水球。
血水安靜地向外滲着,不慌不忙地淌了一地。
猩紅的地闆……你後退了一步……血濺到你的鞋子上了。
你的喉嚨動了動,發出近似于鲫魚在瀕死前吐出最後一個泡泡的微弱聲音。
那是什麼呢?那恐怖的黑色與血色裡包裹着的是什麼呢?你不去看,你不想聽到任何描述……雖然他對你而言還沒有親切到那種地步,但是……
……好了,不要看了,親愛的、可憐的朔……逃吧、遠遠地跑開吧、在這世上最嚴肅的東西之前,閉上眼睛并不可恥。
你又後退了一步,這一步讓你退出了立原所撐着的傘的範圍,雨冷漠地澆了你一身。
你全身一個激靈,地上的景象瞬間消失了,沒有貼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沒有血,沒有慘白碎裂的肢體和臉,隻有雨水、透明的雨水,和雨水形成的水泊。
你醒了過來,驟然明悟。
剛才那景象不是真的——那隻是一種可怕的幻象,一種視覺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