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如期進行。
化妝期間,本在外面的沈遐忽然撩開門簾,探頭問:“明蔚?”
明蔚吓一跳,條件反射地背過身,原本撩起的T恤下擺松松落下,擋住裸露的肌膚。
“幹嘛啊?”
沈遐搖了搖手上的眼藥水:“Yvonne讓我拿給你。”
明蔚噢了一聲,姿勢還是僵在那裡,沒打算動:“幫我放桌上吧。”
沈遐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進來,眼藥水往她面前一擱,轉身走了。
明蔚松了口氣,繼續撩起T恤下擺讓化妝師遮瑕。
化妝師笑了笑,用英文說:“很美的紋身。”
她側腰有一個小巧的彩色紋身,今天要穿的裙子露背,可能會露出一角,因此要用遮瑕膏蓋住。
明蔚對她說:“謝謝。”
“是某種鳥嗎?”
圖案是水墨風,形狀沒那麼寫實,隻能辨認出鳥喙和散開的漂亮尾羽。
明蔚抿唇笑了笑,很快收住了,視線落在鏡前那枚小瓶子上:“綠孔雀。”
沈遐猜測自己在公司還是很有威嚴的,具體表現在休假期間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接到。有備注裡寫了哪家公司的合作夥伴發問候消息來,被他随便回了幾句打發掉,呈明“我在休假”後往往得到畢恭畢敬的“那我不打擾您了沈總”回複,之後對方便偃旗息鼓。
對此沈遐頗覺得新鮮。在他印象裡,“沈總”這個稱呼大多指向的是他媽。
攝影棚在街邊一棟老建築裡。沈遐在露台上無所事事地拍照時,他記憶裡的那位沈總撥來了視頻通話。
沈西屏望見他身後風和日麗的晴空和風情萬種的歐洲街道時,露出了被噎住般的表情。
沈遐說:“媽?”
“……孫睿跟我說你出現了‘’重大健康問題‘’,我以為你在病床上。”沈西屏說。
沈遐:“我現在在巴塞羅那。”
沈西屏:“挂了。”
沈遐立刻笑着說“等等”,沈西屏當然沒有真的挂斷,問他:“出了什麼事?孫睿說他也不清楚。”
他失憶的症狀來得離奇,也不知深淺,沈遐還沒做好告訴母親的準備,不想讓她過度擔憂。
他含糊其辭:“問題不大,我回去看過醫生再跟你說。”
先等醫生診斷。
沈西屏仔細審視他,确認他狀态無虞,說:“也行。”
她頓了頓,又說:“你這表情……是裝純還是?你和明蔚在一起?”
沈遐:?
誰裝純了?他?
而且他的親媽怎麼就得出了“和明蔚在一起”的結論?
沈遐尚在發懵,沈西屏已經語速很快地進入了下一個話題:“明蔚在哪?我見見她。”
“在化妝,不太方便。”他剛進去還把人惹火了。
沈西屏提起明蔚的口氣太輕描淡寫,沈遐拿不準她對明蔚的态度。
沈西屏頗為遺憾地小歎一口氣,說:“那就算了,下趟吧。我還有個會,先挂了。”
“嗯,拜拜。”
明蔚的硬照表現力很強。眉眼清秀,嘴角生來向下撇,臉頰瘦得微微凹陷,襯得顴骨明顯。時尚圈偏愛的那一款面型,不笑的時候有幾分厭世感。
景搭得好看,洛可可風格家居,配上極度現代的衣裙首飾,有時空會話之感。
明蔚的長裙是藍綠色調,頭發卷得蓬松,造型緻敬一幅蓬巴杜夫人的肖像畫,背後是層層疊疊的深色帷幕。
沈遐在一旁看得手癢,偏偏眼前的設備都用不了,舉起手機拍了幾張。
他屬于藝人團隊成員,有工作人員瞥過來一眼,沒有去管。
于是沈遐更加肆無忌憚,走了幾步調整角度,從拍照改為錄像。
收工後明蔚揚起眉問他:“在拍什麼?”
她小跑過來的。
穿過高跟鞋的女生有一個共識:鞋子穿得難受時,小跑的姿勢反而最能緩解疼痛。
鞋是品牌方指定,鞋頭的尖角擠得要命,後跟還磨腳,明蔚收工後痛得不想動,倚着牆灌下半瓶礦泉水,又湊過來看沈遐的手機。
沈遐不給她看,手往後一收,說:“沒拍什麼。”
“不給看就算了。”誰稀罕。
明蔚趴在窗台邊望了一會兒遠處,時間長得沈遐擡起頭來,循着她的視線望去,道路一側是廣場和教堂,另一側是低矮的房屋,院牆邊載滿了藍紫色的繡球花。
無盡夏。沈遐對這花有似曾相識的印象,轉而回想起來。
昨夜他刷到的婚禮照,明蔚手上拿的捧花正是這個。
而他記憶斷層,莫名出現在明蔚家附近的那天,手上也捧了一束無盡夏。
在惡劣天氣和他無法記起的碰撞下四散得七零八落。
她走之後,沈遐順手點開相冊往前翻,除了合同文件和生意喜報,就是明蔚的照片。
宣傳照、廣告圖,什麼都有。
甚至那種拍得很雷人,強曝光,大粗字體,辣眼睛配色,毫無審美的代言圖也有。
他對另一個七年後的自己徹底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