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知道!
沈遐差點冒冷汗了,揚一下眉頭道:“噢,是我沒看見。”
沈西屏看了他一會兒,将酒單遞回給侍應生,道聲謝。
沈遐強裝鎮定,盡了全力不露出緊張之态。
好在她沒再細究,随意聊了聊近日的見聞之後,明蔚匆匆趕到,還帶了幾罐沈西屏喜歡的紅茶。
“謝謝你哦,太有心了。”沈西屏拿了個小包裝袋放到她面前,“好久沒見了,這是給你買的。”
明蔚瞥見紙袋上的品牌logo,趕緊說:“太客氣了,這我不能收。”
“诶,收下吧。”沈西屏說,“特地為你挑的。”
明蔚為難道:“您實在不必……”
按理講她如今已不是沈遐的妻子,受不起這麼貴重的禮物。
沈西屏歎了口氣,望向她的眼神微沉。
“收下吧,明蔚。”
明蔚不再推辭了:“……那謝謝您。”
沈西屏時常對這個孩子感到愧疚,現在又沒有照顧的機會。淺薄的外物,實在算不得什麼。
她第一次見明蔚前,沈遐表現得舉重若輕,隻是在日常話題中随意加了一句:“周五晚飯我帶個朋友來見你。”
“哦,行啊。”沈西屏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句話過于輕描淡寫,反而疑點重重,“周五是在我家裡吃哦,你要吃什麼提前說——什麼朋友?”
沈遐朋友寥寥可數,多是認識數年的,她基本知道是誰,完全可以用姓名指代。
沈遐喝了口水:“就是一個朋友,你不認識的。”
“神神秘秘,什麼人啊。”沈西屏抱着雙臂向後一靠,“你談女朋友了?”
沈遐猛擡起頭,要說什麼卻一時嗆到,咳個不停。
沈西屏:“沒事吧?”
沈遐說不了話,勉強擺了擺手,臉咳得通紅。
耳尖卻也肉眼可見地急速變紅。
沈西屏一句試探就得到答案,忍不住笑:“出息。”
明蔚來家裡時送了紅茶和葡萄酒,牌子都正合沈西屏的心意,明顯是受了沈遐指點。她表現得卻相當拘謹,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吃飯時也遲遲不動筷,還主動給沈西屏添茶。沈西屏一面溫和笑着寒暄,一面七上八下地想——沈遐怎麼找了個這麼乖的小女生,别是欺負别人,富二代戲弄好學生的戲碼她聽了太多,總不能自己兒子也學壞了吧?!
人家普通小姑娘闖蕩演藝圈本就不容易,還被她兒子禍害,這都什麼事。
結果飯到後半程,沈西屏起身去廚房吩咐上甜點,回來時聽明蔚壓低聲音,語氣不善地對沈遐說:“你沒告訴我你家這麼有錢。”
沈遐放下筷子,迅速看向她:“我不是刻意瞞着你。”
“噢,怪我粗心大意沒發現。”
明蔚不是真生氣,尾音裡壓着一點笑,沈西屏聽出來了,反倒沒出息的兒子緊張過度,臉都白了。
“不是!絕對不是。”沈遐頓了頓,覺得靠自己一個留子的語文水平解釋不清,拖着椅子靠近她一些,“不要怪我好不好?”
沈西屏和身後的管家都一副沒眼看的表情,無語地站在原地,給足年輕人面子,等他們這對話告一段落後才恰到好處地出場。
那時候沈西屏面上嫌棄,心裡挺開心的,她覺得以她識人的經驗來看,明蔚正好能壓住沈遐,和她的兒子性格互補,能結成無比般配的一對。
她的冠心病診斷結果出來的時候,剛好是沈遐和明蔚婚禮結束不久。她的情況嚴重,被要求立即住院接受治療,沈遐因此而取消了原定的蜜月計劃,也接過了星沉傳媒,在家族、股東會兩面壓力中忙得抽不開身。本是新婚夫婦,一個月卻見不上幾天。
她始終沒敢開口問過他們感情破裂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沈遐的事業變化。離婚後沈遐表現得一切如常,好像他嘴上說的那樣,真的是感情淡去而和平分手,但沈西屏在上一個年關見過他喝醉。
沈遐酒量不好,在外往往假稱酒精過敏,除夕年夜飯才難得碰一點,上海市内禁放煙花,春節全市放假,黑咕隆咚的夜像是能吞沒每個獨身的人。
沈西屏見他獨自離席,放不下心,偷偷跟了出去。沈遐走得不太穩當,倒既沒撞上什麼也沒跌到,一路穿過沈宅的廳堂和屏風,到了水景邊。
他從内襯口袋中掏出什麼東西,捏在手心裡看了會兒,忽然攥緊了,揚起手,像是要将它丢進池子裡,卻沒能下手。動作僵在那裡一秒鐘,又收了回去。
他背對着她,朝着水池站了一會兒,久到沈西屏開始回憶老宅的這個池子深淺幾米,該不該叫幫手救人,空氣叮的一聲震顫,沈遐指間裡亮起一點火星。
沈西屏不知道他抽煙。他在國外讀書到畢業一年,為了拍片剪片成天晝夜颠倒,到後來做上老總,不是陌生的工作就是交際應酬,卻從來沒抽過煙。想來隻能是離婚後染上的。
沈遐也不像愛抽的樣子,煙圈吐得不太熟練,動作很緩慢,眼睛盯着那一點缭繞的煙霧。
沈西屏沒出聲,确認他神智尚且清醒後,安靜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