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沉酣夢境之前,她轉過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千萬不要再夢到他了。
明蔚夢裡也不想見到的人買了當天的機票回上海,在香港滿打滿算沒待滿15個小時。
機艙上冷氣開得足,越吹心越涼。
到香港來找她是一時沖動。沈遐知道她周三周四固定錄制,其他時間有通告就去趕場子,沒通告一般留在潞安練習。潞安人多眼雜,再去找她,還不一定能找到私下相處的機會。看她IP回了香港,可能是公司這邊有安排,想着可以見一下面。
他也很難得将日程勻出了完整一天,其實隻是想和她面對面說一會兒話。
先前明蔚在上海,沈遐送她去機場時,隻送到停車的地方就放她下來,忘了問她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在神智清明的情況下吻了她,她還能若無其事,和他相處時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自然。
他說不出口自己心亂如麻,恥于承認自己成了徹頭徹尾的輸家。
明蔚晾了他整整三周,他每一天都要更加心焦。
沈遐自以為想得很明白,去找她,去見她,去問她,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但他又怕她神色如常,語氣平靜地回答他,什麼都不是。
既然不是,何必要收下他的花?
這三周裡他接觸明蔚的唯一渠道是網絡,和所有互聯網群衆一樣,從熱搜、站子、超話得知明蔚的最新動向,他在北京偶遇Yvonne,從她那除了得知明蔚和潞安衛視矛盾的源頭,還意外得知一件事。
“明蔚一直不想讓你參與她的公開行程,是因為以前就遇到過線下anti。”Yvonne說。
這件事網上查得到,她講出來沒有心理負擔。另外,上次他突然為了給明蔚送機而發消息到她這裡,Yvonne猜測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沖突,覺得有必要為明蔚解釋。
沈遐果然不知道此事,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她勢頭正盛,你們兩個一有時間就聚在一起,所以她的行程你也總是跟着。有一次,遇到黑粉砸了東西。”
沈遐神色微變,想起失憶後自己鎖骨莫名出現的傷疤,一道深褐色的直線。
Yvonne指了指自己的鎖骨:“碎石子,砸到你這邊。明蔚被你擋着,沒有事,但在這之後,再也不讓你跟公開行程了。”
那天晚上他就想去見她,但分身乏術。情感無處宣洩,隻好上網将明蔚過去的事迹再細細浏覽。
這麼一翻也有新的發現,比如說,明蔚早期有些歌的MV,拍得很粗糙,一看就是在戶外找了個景随便瞎拍拍的,構圖和剪輯手法卻相當熟悉,沈遐連看了好幾個,确信是自己的手筆無誤。
雖然這種小事問下Yvonne就能确認,但沈遐想的是,可以見到明蔚時問一問她。
他不該單刀直入,上去就質問她,逼她給當前的關系下一個定義;他想打一張感情牌,試着辨認她的心情是否有所動搖。
沈遐想了很多,但他沒想到,明蔚的電話會打不通。
起初他想的是,明蔚近期行程繁忙,可能休息得太早。
他下機就往明蔚家去,望見她那間屋暗着燈。要走的時候,在微博上刷到一條明蔚的大粉發的粉見:姐姐貌似去找蘇大了。
配的圖是蘇衍發的IG快拍,内容是一張明蔚的來電記錄截圖,蘇衍在圖片左上角配字:有的人連度假期都不放過我,隻好改簽機票提前返港。
沈遐自己也說不清,是懷着怎樣的心理,就這麼在明蔚家樓下站了一整晚。
一直站到天蒙蒙亮的時分,他恍然驚覺自己該走了。
那扇窗始終是黑的,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
但他準備走的時候,明蔚又回了他消息。
他問她在哪裡,是試探的話語,而她語氣輕快,毫無負擔地說,我在家呀。
那一刻沈遐都快要相信她了,心頭如釋重負了一刹那,就望見前路駛來的出租車。
那顆心重又墜落到谷底,他隻覺得唇邊耳畔的風寒涼得如同北國,而朝霧的水兜頭淋遍他全身。
……所以是見過蘇衍了吧,在外面過了一夜,早晨坐出租車回自己家裡。
沈遐覺得蘇衍行事很不體面,即使明蔚是和他素昧平生的普通女孩,這樣的做法也未免太不尊重。但因為是明蔚,他說什麼都好像沒有那份資格妄加評論,說什麼都酸意透頂。
明蔚叫他的方式還是很好聽,但他不願意再看她了。
明蔚這一覺睡了五個小時,長夢紛亂,勝似一生,醒來前塵皆忘,徒留失落的怅惘。
遮光簾密不透風,屋裡黑得不分晝夜,她胡亂摸到枕邊的手機,匆匆看過找她的訊息,給沈遐發了一句:【你回去了嗎?】
肯定是誤會她和蘇衍了,說來沈遐知不知道她在蘇衍家裡?
他離開時狀态不好,眼神重得令她放不下心。
那邊Yvonne也有發消息給她,是一則語音:“明蔚,我昨晚忙忘了,沒告訴你,沈先生昨天向我問了下你是不是在香港沒有行程,他應該是想來找你哦?我跟他說過你這兩天沒什麼事,他今天可能會來。”
明蔚小小歎了口氣,按下語音回複。
“他昨晚就來了,現在已經走了。”
Yvonne很快回複,音頻裡沉默了幾秒才開口:“……噢,OK,他在你那邊過夜了?”
不是,不是,怎麼所有人都隻會往這檔子事上想!
明蔚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哀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