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熹茗聽完江助理的話後一直處于震驚和困惑狀态,故而全然沒有發現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來到了莊家村門口。
莊家村村外十幾米處有一處地界石,半截入土,半截朝天,斜斜得歪在那裡,殘破的石碑上刻着幾個已經掉色的字:“岷月地界”,看來這裡曾經是兩個地區,甚至是國家的邊境。說來也是奇怪,甚少有村莊這麼恰好地出現在兩地交界處,而這地界,又這麼恰好地身處兩山之間。路熹茗心想,應該沒人願意生活在會有領土糾紛的地方吧?
她到了這個世界後,就覺得一切都很詭異。
這詭異并不來自于她對于新世界的不熟悉,而是來自于這兒的人對于各種不合理現象的泰然自若,就如曆法的混亂,或是衣着的風格迥異--就像大街上有人穿着唐朝服飾,有人卻是民國打扮,再比如制度與人們思想的不匹配性--世襲制和民主選舉共存。
他們真的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麼如此坦然就接受了這一系列的設定?
正想着,她的注意被村口的竹制直筒吸引了。這竹筒長得像是個洗衣籃,方方正正,頭頂一個寶塔型的蓋子,蓋子左右兩邊各一個把手。路熹茗有些手癢,想去揭開蓋子看看裡面有什麼,但又覺得太不禮貌,隻能老老實實指着竹筒問莊元一:“村長,請問這個筒是用來做什麼的?”
莊元一被身後的女聲叫住,回頭一看,卻是個少年,心裡隐隐覺得有些奇怪。他順着她的視線瞧去,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道:“這是我們村和外界聯絡的信箱,不比嶽溪城裡青銅制的氣派,所以您可能一時沒認出來,讓您見笑了。”
“您是通過該信箱來發布任務的?”路熹茗趁勢問道。
“正是,樞文苑會定期派人去各地收取任務,像城裡大概每天都會派人去,但到了咱們村,可能就七天一次了。”
路熹茗沒想到,都已經是人皆超能力了,咋還搞這麼老派的郵政方式,在心中暗歎荒唐,轉念又問道:“所以你們發出任務到現在,已經十四天過去了?地震還在高頻率持續嗎?”
莊元一點點頭,說:“是啊,已經半個多月了。不過還好,村子裡隻有前幾天是被破壞的,現在都被修整的差不多了,就是往上走的山頭那裡震得比較多,路都被落石堵住了,往下通往青陽池的山路也是如此,讓村民們沒法去放牛捕魚。再遠些的地方天天都會傳來數百聲巨響,但咱們都害怕,也沒人敢去查看。”
聽完莊元一的話,抱着嬰孩的婦人覺得他像是沒說到重點,焦急地補充道:“不止是這樣,這地震奇怪的很!往日裡我家小娃娃兒每次地震都會哇哇哭,這麼多天這麼多地震,他倒是一次都沒哭過。村頭的貓啊狗啊麻雀啊,也都正正常常像是沒事發生一樣。哪有這麼樣的嘛!”
而另一個手裡抱着幾捆柴火、走在莊元一右後方的男人像是想起了什麼讓人惋惜的事情,歎了口氣,道:“這地震破壞性不強,我們村也都沒怎麼遭災,隻不過一天到頭幾百次這種小打小鬧,很快會讓咱失去對地震的警惕。本來地震,我們隻要看到桌子上的茶杯開始搖晃,就會立刻去躲一躲,現在倒好,大家都當作無事發生了。”
這話倒是不假,路熹茗心想,人不可不敬畏自然,這莊家村附近過于頻繁的地震要再持續下去,怕是要因為逐漸麻木而遭到沉重打擊。
路熹茗一邊聽着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着,一邊跟着大部隊走進了村子。她觀察着莊家村的模樣,發現這确實和她印象中的頻繁地震過後的村子很不一樣。散落的瓦礫、倒塌的土牆、被摧毀的籬笆、泥石堰塞的河流,這些她都沒看到,即使村民們中有能力者能夠在極短時間内使得被損壞的物件恢複原貌,這一天下來幾百次晃動,怎麼也不可能讓村子依舊保持如此整潔。
但她走着走着,很快就又發現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在一座廢棄的雞舍裡,她發現一塊地面與周圍的草皮分離,傾斜地淩空而起,與水平地面形成了一個約三四十度的角度。一道深深的裂縫貫穿這兩塊土地,好似地殼運動的過程被中斷,留下了一個未完全合攏的景象。路熹茗四下望了望,發現沒人在注意她,便蹲在雞窩邊找了塊石子往那裂縫中扔了進去。她留意了好一會兒,都沒等到石子落到底發出的聲響,心有餘悸地想,這要是裂縫再大點,說不定真能把人吞下去,到時候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你在做什麼?”路熹茗耳邊突然傳來了低沉的男聲。
她又被楚子淩吓了一跳,蹲着的身子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後仰去,卻被她身邊的人輕輕扶住,等穩定了上半身後,她才緩緩站起來,沒有回答來者的問題,而是對着來者發問:“你怎麼來了?”
“你離我太遠了。”
好,路熹茗心想,這又是一個隻說了上半句,吞了下半句的楚氏經典發言。你離我太遠了,所以我不舒服了,我得把你拉近點。她又向前方看了看,發現大部隊已經快走到村尾了,而她還在村子中央的雞窩這裡遊蕩。
既然楚子淩來了,她決定還是和話事的人探讨一下目前的發現。她現在對這個人已經可以做到當成普通同事相處,沒有剛開始那麼抵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