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賈又問:“何處不同?”
這回顧涵彰倒是沒有再說話了。
路熹茗擡頭淺淺看了看右手邊的楚子淩,随即低下頭來,也開始在心中思考起這個問題。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若真将眼前之人和她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進行比較,楚子淩究竟不同在哪裡。
那麼對于楚子淩來說,她路熹茗又有什麼特别之處嗎?
當路熹茗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始想這有些矯情的問題之時,立刻瘋狂搖起了頭,像是要把這妄念搖到宇宙之外去。
楚子淩見她突然反應如此劇烈,湊近疑惑地問了句:“怎麼了?”
路熹茗見他靠近,不知怎的心裡一緊張,腳下打滑,直接坐到了地上,發出了“咚”的一聲。
“是誰在那裡?!”顧涵彰的聲音傳了過來,吓得路熹茗趕緊捂住嘴。
小賈解圍道:“大概是野貓吧。這宮殿廢棄這麼久,有貓很正常。你還沒說,我與他們有何不同呢。”
顧涵彰似是疑惑未消,安撫小賈道:“我先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回來告訴你。”
小賈聲音忽然提高,大聲道:“怕是沒有分别吧!我與他們,都是一樣的。在你眼裡,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存在。高興了就像親近寵物貓一般玩弄兩把,不高興了就讓我們有多遠滾多遠。”
聽了他這話,顧涵彰似乎很受傷,也沒有心思再管那聲音的來源了,而是語氣低沉地問道:“銳衡,我在你眼裡,真的是這樣的嗎?”
而賈銳衡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隻是低語道:“如果不是四年前的一天,我剛好制造了個意外,再剛好順手救了你,你若是在嶽溪城的街上見到如此平凡的我,大概也不會對我動心吧。或許我們隻會擦肩而過,又或許現在徐家地庫裡關着的人就是我了。”
許久後,顧涵彰開了口,聲音卻是嘶啞非常:“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卻并沒有說明,他知道的到底是什麼。
他像是隻會講這句話了,重複了五六遍,一遍比一遍喑啞,一遍比一遍撕心裂肺。
“少爺,對不起,”小賈的聲音微不可聞,“我可以抱抱你嗎?”
接着,便是玻璃茶幾倒地、盆栽破裂的聲音,再然後一聲悶響傳來,路熹茗再也顧不上瞻前顧後,一個箭步沖了出去,隻見那二人以飛快的速度從露台墜落下去。
沒想到小賈說的“斬斷一切”,竟真的是玉石俱焚!
路熹茗拼盡了全力大喊一聲:“墊子!”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任何像剛剛的那一霎的時刻,她的精力集中到似乎周圍的景緻都變成了一片純淨的黑,而世界中剩下那幾十米開外的地面,和那降落的二人,在發着光。
也不知是時間變慢了,還是她的思維變快了。那二人降落的速度竟也跟着慢了下來,像是一條拖着尾迹的彗星一般,在空中劃出一條筆直幽雅的運動軌迹。
他們墜落的速度,慢到路熹茗甚至能夠看得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安詳,與遺憾。
刹那間,慢動作結束,世界恢複原有的光亮,顧涵彰一個人落地了。而他,正落在路熹茗實體化出來的那塊巨大的充氣墊子上,不知生死。
“我還是參與了,”路熹茗心想,“不知道金嬉這次會不會對我失望。”
而小賈,卻正蹲坐在隔壁的露台上,凝視着樓下的顧涵彰。
他的手被碎掉的花盆割得鮮血直流,他卻像是根本沒有感受到一般,就在那夕陽照耀下的露台上木讷地流着淚。
路熹茗也呆呆地盯着小賈,不明白為何她看到的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墜落的畫面,為何小賈卻依然在露台上呢?
突然,她再次想起顧涵彰的能力來:使被施加對象在限定範圍内活動。
她恍然大悟。
或許剛剛那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或許不是。
可不管如何,他都選擇把生的希望給了自己愛的人,一個人墜入孤獨和可能到來的無盡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