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覺隐歎了口氣,垂下了頭,黑發掩蓋住了他的眼睛,讓路熹茗看不出他的表情。
良久後,他才又開口,聲音低沉又隐忍地說道:“楚夫人,請你以後别再出現在我面前了,你會讓我一直堅守的信念變成笑話。”
聽到這生硬又疏離的“楚夫人”,路熹茗呆住了,她的心停跳了一拍。
縱使她有十分的委屈、十二分的酸楚和二十分的傷心,但在自認沒做錯任何事情就被人提出類似“絕交”的請求時,她還是選擇了先釋放自己的攻擊性。
她似連珠炮般問出一長串問題:“你這又是怎麼了?前幾分鐘還好好的,現在就跟我劃清界線。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呢?你好奇怪哦,明明一開始是你找的我,把我帶來雲清山,現在又讓我别出現,難道我出現是我想的嗎?”
接着,她開始表述她的委屈:“我來了你們這裡,一頓飯都沒有吃飽過,一直都好餓......本來想着幫你們實現理想,結果自己沒做什麼就已經臭名昭著了......”
說着說着,她漸漸帶上了哭腔。
魏覺隐大概是沒有猜到她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為路熹茗擦去眼淚,卻在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被路熹茗一巴掌拍開了手。
路熹茗“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不出現就不出現,别說的我跟個狗皮膏藥一樣整天非貼着你不可。謝謝你肯過來幫那孩子治病,謝謝你幫我療傷,還有,謝謝你提醒我我結過婚了!”
說罷,她便轉身走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了。她走了一百來米,卻并沒有聽到後方傳來馬車發動的聲音。
停在原地的時候,他又在想些什麼呢?可不論他想什麼,這都與她無關。
路熹茗強忍着回頭再看一眼那輛車的沖動,盯着月亮向前走。
雪還在一片片地下着,隻是那把紫傘大概不會再出現于她的天空中了。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月亮下升騰起來一縷縷異樣的迷霧,在銀色月光照耀下發着詭異的紅光。
路熹茗起初以為遠處有人在放煙花,還納悶這個點了誰會放煙花,可等她定睛看去時,不禁驚地下巴都掉下來了——原來這麼大的雪也是會有火災的!
而且那火光閃爍的地方正是雲清山頂!
她好似忘了剛剛車裡之人對她的絕交宣言,顧不上腳踝的痛直接轉頭往馬車小步跑去。
她拉開窗簾向車裡的人喊道:“雲清山頂着火了!”
魏覺隐在手中把玩着那瓶紅色的藥,眼神空洞地直視着地闆,對路熹茗的再次來訪根本沒有防備,吓得藥瓶子直接掉在了地上。
還好這瓶子比較結實,雖碰撞出沉悶的聲響,又在地上滾了一圈,但并沒有碎。
魏覺隐彎腰探出手來摸索了一會兒,把藥重新拿回手中,才回了句:“你還真是叛逆,說了别出現你又出現了。”
“不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路熹茗拍着窗子無語地說,“你家失火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他避開路熹茗的視線,目視前方道。
“我跟你一起去。”路熹茗說罷就打開車門上車。
她滿腦都是天錫城如意坊着火的畫面,生怕悲劇重演。
魏覺隐見她如此主動,難得發自内心地流露出震驚的神情,瞪大眼睛問:“你跟來做什麼?”
“這個點,大家都睡着了,誰來把他們叫起來,”路熹茗義正言辭地解釋,“你一個人嗎?那裡那麼多人,多一個幫手說不定多救幾條命!”
“你明明不喜歡那裡。”他喃喃道。
“對,我是不喜歡那裡,但孔雀還在那裡,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她出事。快走吧,别浪費時間了。”
等他們重新回到山頂時,火勢已經小了一些。起火的位置在廣場中央,但起火原因還沒被探明。
部分負責夜間巡邏的白堡成員紛紛搬來鍋碗瓢盆等一切能裝水的器皿,來到廣場上,試圖澆滅那條火龍。
路熹茗掃視了一圈,發現周圍并未有什麼肉眼可見的易燃易爆物品,松了一口氣,心道:“還好還好,還有救。”
她指了指廣場東側的另一片住宅區,對魏覺隐說:“我去叫孔雀他們起來。你去另一邊吧!”然後便忍着痛小跑過去了。
如今的她早已習慣雪地行走了,多虧了這上山下山幾次折騰。
“金神,能不能幫忙去廣場上滅火呀。”她邊跑邊對金嬉說。
“我最多能降些雨。”它道。
“夠了夠了,謝謝你!一會兒見!”路熹茗感激地說道。
她繞過了一片花園,經過了六爺召見她的會議堂。那大堂的門是關着的,可路熹茗鬼迷心竅般地轉動了門把手,竟發現那門沒有鎖。
她一探頭進去,那屋子裡便亮了起來。
接着,路熹茗往裡面看了一眼,發現白紗後黑色的人影正端坐在那裡,于是她大喊道:“六爺,着火了,快跑啊!”
可那黑色的人影依舊一動不動,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