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曉魏尋竟對他自己的外貌有心結後,路熹茗看他的眼神正直了許多。
所以即使他紅着臉、眯着眼、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呼喚着她“路路”之時,路熹茗也不再似從前那樣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歸根結底,此時的魏尋也就是個十七歲的弟弟而已,因此他才會做出一些隻有小孩子才會做出的舉動,而路熹茗已經默認他那些看似親昵的行為都僅僅源自于他對于親情的渴望了。
她本來真的就是這麼認為的。可這小鬼每次都會讓她有些意外。
比如現在,他拽住剛給她送完藥的路熹茗的手不放,皺着眉頭無辜地問:“路路,你要去做什麼?”
路熹茗本來已經自認為動作很輕了,卻沒想到依舊能把他吵醒。
她隻好無奈地回應道:“幹活啊,你發兩天燒,草藥總得有人采吧,也總得有人熬藥做飯吧。”
她又不可能真的白吃白住不幹活。
“路路真厲害,才剛來沒兩天,已經學會采藥熬藥了。”魏尋誇贊道,手卻依舊沒放開。
“那是!”路熹茗沾沾自喜,“我學東西可快了。”
她自喜完之後才發現不對勁,哪有弟弟誇姐姐的?那豈不是意味着對方心理上的權力地位比自己高?那可不行。
于是她又裝作一本正經地說道:“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去幫秦叔的忙了,你快把藥吃了。”
魏尋卻看着那藥丸撇撇嘴,道:“這藥或許沒用。”
雖然這麼說着,魏尋還是把她放開,支起身來,又當着她的面把藥吞了下去。
“治療風寒的藥,怎麼能治因藍晶引起的不良反應呢?”他舔着嘴唇評價。
路熹茗好奇地問:“那你還吃?”
結果他又歪了歪頭,朝她笑了笑,說:“嗯,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雖然他面帶微笑,但路熹茗還是能從他額頭細細密密的汗珠、渙散的眼神,以及蒼白的嘴唇看出他的痛苦來。
路熹茗心下一軟,歎了口氣,道:“是藥三分毒,怎麼能亂試?要不……我給你拿點藍晶吧?”
魏尋搖搖頭,道:“那可不行,如果要用藍晶,這試驗就前功盡棄了。”
“對不起……你都是聽了我的才會變成這樣。”路熹茗喃喃道。
魏尋把落在臉頰邊的長發撥到耳後,注視着她說道:“你似乎很喜歡說謝謝和對不起,雖然很有禮貌,但總會給人一種距離感,好像你在無形之中就拒人于千裡之外了。”
路熹茗茫然地看着他,他卻指了指椅子,對路熹茗緩緩說道:“都是我自願的,你又沒逼我這麼做。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留下來給我講兩個故事再走吧。我一個人呆着,無聊得很。”
聞言,路熹茗心情複雜地坐了下來,心道:“到底誰才是小孩啊,我怎麼完全說不過他?”
她想了想,還是覺得對方說的有些道理,又沒那麼有道理,便說道:“即使你這麼說,我還是認為,如果真的在意對方的感受,不表達清楚自己的歉意和謝意,别人怎麼會知道呢?”
“所以你這是在意我咯?”魏尋咧開嘴笑了起來。
路熹茗坐在原地捏着拳頭暗罵自己多嘴,怎麼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他卻接着說道:“路路,也許是我貪心,但我不希望你以後想起我來隻覺得我是個一起共事過的人,我想做你的朋友。”
魏尋的聲音聽上去越來越微弱,興許是發燒過久導緻元氣大傷,一口氣說那麼多話讓他更加體虛了,可他還是堅持着把話說完。
“你别說話了,你已經是我的朋友了,”路熹茗見他難受到腦袋向牆上靠去,不禁急了起來,“真的,不騙你,趕緊睡覺吧。”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說不定我聽着聽着就睡着了。”他又用虛弱的、但略帶撒嬌的聲線央求着路熹茗。
“你想聽什麼?”路熹茗問。
“随便什麼都行。”
路熹茗回想起他們十四年後在馬車上的那個“烏鴉喝水”的故事——這個一切糾葛的開端——便叮囑自己千萬要回避這個故事。
要不還是講講諸如“牛郎織女”、“嫦娥奔月”的故事吧?但她又覺得講這些愛情神話實在是有些暧昧,便轉而向他說起了“女娲補天”的事迹。
誰知,她剛說完,魏尋便求着她說第二個故事了。
路熹茗實在有些詞窮,她又不是做這一行的,連着說故事着實有些難為她,可她一旦對上少年那溫柔又期待的目光,拒絕的話又不好意思說出口了。